井九沒有馭劍,不是因為習慣,而是出於安全考慮。
作為一名保守主義者,剛從地底出來便遇著三名玄陰教徒,總要先弄清楚冷山發生了什事情。
前方有座隨地勢而起的孤山,他走了上去。
山勢越高,地麵的野草顏色越淡,由黃而白,就像是雪一般。
來到孤山最高處,他坐了下來,身前便是斷崖,崖下還是荒原。
宇宙鋒從他手離開,切割下那些霜草,堆到他的身上與地麵,然後悄無聲息鑽進草屑。
井九收斂氣息,便成了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就算有人從他身前走過,都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他望向崖前的荒原,在近處很難發現的青草,如果隔得遠了,反而會變成零星的綠色。
他這才想起來,原來已經到了初春。
初春是萬物生發的美好日子,也是青山承劍大會召開的日子。
那個少年能在劍峰上爬這高,看到自己與趙臘月後慌張的神情那般自然,抱著頭滾下山去的姿式那般熟練,確實是個可造之材,也不知道顧清把這件事情辦妥沒有。
他這是在向師兄學習,避免再次迎來前世那種無奈的結局。
多些徒弟與幫手總是好的,比如方景天、雞與屍狗、比如渡海僧、玄陰子還有剛與他見麵的冥師。
所以他才會在那個小山村收了柳十歲,接著便是趙臘月、顧清、元曲,還有現在那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少年。
當然,如果自己收的徒弟出現柳詞與元騎鯨這樣的角色,那可能會帶來更多麻煩。
此次與冥師見麵沒有達成協議,看起來似乎也沒有說服對方的可能,但他證實了一些事情,所以心情不錯。
師兄果然被他騙了。
冥師知道他是井九,卻不知道、或者不認為他是景陽。
不然當他說出那句話時,冥師應該笑才對。
——“我很擅長說服他的弟子背叛他。”
這句話他想了很長時間才想出來,應該很有趣吧。
冥師是他的三弟子,為何沒有什反應?
以他的了解,師兄是一個很有趣、而且追求有趣的人,師兄教出來的弟子自然也應該如此。冥師沒有反應,說明他根本不相信井九就是景陽——這句話既然不是當事者說出來的,自然無趣,隻會顯得荒唐,令人無語。
好吧,元騎鯨可能是個例外。
井九發現自己的判斷並非完全可靠,邏輯上有漏洞,不禁有些遺憾,心想回青山後應該找時間去上德峰,把這句話說給元騎鯨聽聽,看看他是什反應。
想這些事情的同時,他已經把崖下的荒原看了一遍。
數百方圓的荒原上那些偶爾挺直身體的野草、那些依然沒有解凍痕跡的冰溪,都沒能逃過他的劍目。
那些玄陰教徒自然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三百二十二人。
隔得有些遠,他無法判斷那些玄陰教徒的境界實力,隻能從衣飾上判斷,至少有十餘名長老級別的人物。
那些玄陰教徒三人一組,每組之間隔著固定的距離,看著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子,已經封死了這片荒原,確保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走,就算那人能像井九一樣瞬間殺死三名玄陰教徒,也很難衝破這張大網。
井九的視線隨著那些玄陰教徒的分布趨勢向著西北方向移動,落在了千之外的某個地方。
那有座紅色的峽穀,麵充滿了火脈的燥氣,即便隔著這遠,也能感覺到凶險,正是玄陰教的總壇。
幾年前井九帶顧清去西海的時候,曾經從這的天空路過。
那天夜,他親眼目睹了烈陽幡的威力,同時感受到了一道充滿殺意的視線。
他知道那道視線來自何人。
那個小瘸子因為義父施豐臣的緣故,對他與趙臘月懷著極度的殺意。
當時井九對顧清說,如果有機會自己會殺了此人。
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身體被熾熱高溫的地火岩漿浸泡了這長時間,確實有些好處,比如柔軟了很多,可以極方便地進行塑形。
從形狀來看,他的右手和左手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但這也會帶來一些壞處,還是與柔軟相關。
柔能克剛,卻不能替代剛的某些功能。
他的右手已經複原很多,足夠鋒利,但離絕對境界還差了一點。
那一點是肉眼都看不到的,甚至是感知不到的,說得再玄妙一點,甚至可能並非是真實的存在。
即便是妖骨都無法磨掉這一點。
井九再次望向千外的那道紅色峽穀。
那隻火鯉應該便是被烈陽幡所傷。
烈陽幡不愧是邪道魔物,威力確實可怕。
就算他的右手複原了,難道就能殺死手持此幡的王小明?
他再次發現了青山宗的一個弱點。
青山癡心修劍,不屑於或者說不習慣使用法寶。
這種習慣延續了數萬年,形成了某種奇怪的現狀,那就是青山宗居然沒有什法寶。
當然,青山九峰的劍法如果修至極處,甚至能演化出道法或法寶一般的威能。
可終究不是真正的法寶。
一名普通的中州派弟子,如果拿著萬璽便等於多一條命,比如洛淮南。
一名普通的玄陰教弟子掌握了烈陽幡便擁有了通天境的威能,比如王小明。
可是一名普通的青山弟子就算拿著三尺劍又有什用?
元曲就能去西海把那隻飛鯨切成三千塊?
劍隨人起。
井九搖了搖頭,接著生出些不解,那位小明教主已經有了烈陽幡,這又是對什法寶上了心,竟是擺出了如此大的陣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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