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飛船破開雪球,回到主星的天地間,沒用多長時間便穿越莽莽群山以及祭堂無數道視線,回到了莊園。
爐的銀灰散著溫暖的紅光,鐵壺的清茶倒入玻璃杯,生出一些熱霧,霧帶著輕香。
井九端起茶杯喝了口,抬頭望向露台外的草地以及更遠處的那些花樹,不知道在想什。
花溪睜大眼睛看著他,剛想問些什,便被江與夏拉出了房間。
“那位是什樣的人?”鍾李子猶豫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好奇,問出了那個問題。
井九收回視線,望向杯的茶水,沉默了會兒後說道:“和我一樣的人。”
那個穿著碎花浴衣、有著黑直長發、坐在溫泉邊喝烈酒的少女是個生化人,或者說是個機器人。
那隱藏在她後麵的那位,便是與他一樣的人。
冉寒冬站在他的身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唇繃的極緊,像極了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秘書官。她知道井九不會在意那位的看法——如果是真的神明,又怎會需要別人的認可——那他急著去見那位的原因究竟是什呢?
“這是一個被飛升者,也就是你知道的破繭者控製的世界。”
井九對冉寒冬說道:“女祭司們以及你父親為代表的星河聯盟的人們,不是很喜歡現在這種局麵,他們需要我。”
他沒有瞞著鍾李子的意思,但鍾李子不能完全聽懂,嘴唇微張,小臉上滿是茫然的神情。
冉寒冬聲音微緊說道:“父親他們可能沒有想過如此快打破這種局麵,那位可能也沒有,是你逼他們在做選擇。”
井九說道:“時間是最珍貴的東西,不應該浪費在猜疑與搖擺上,既然有想法,就應該盡快實現。”
冉寒冬說道:“因為雲集號要回來了,你有壓力?”
井九說道:“我隨時可以改變方向,”
冉寒冬已經猜到他與那些破繭者來自同一個地方,但沒有想過,他居然真的在考慮這個事情,不可思議說道:“你毀了那艘戰艦,殺死了那多人,還險些殺了沈雲埋……你覺得他們會接受你?”
井九說道:“我能毀了那艘戰艦,殺死那多人,隨時可以殺死沈雲埋,那就比這一切加起來更有價值。”
……
……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隻穿藍色連帽衫的少年很有價值。
他的來曆很神秘,仿佛平空出現一般,擁有這個宇宙難以想象的境界與實力。
他去了軍部大樓,在無數道視線與無數重型武器的注視下,重傷了聯盟軍方最大的驕傲沈雲埋。
他去了那片被濃霧籠罩的遠古文明遺址,與那位進行了一番沒有人知道內容的談話,然後全身而歸。
但這不代表沒有人敢來殺他。
那位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正式表態,祭堂沒有承認他的身份,億萬信徒不知道他的存在。
聯盟軍方因為沈雲埋的承諾在六十天的時間不會對他做什,但雲集號戰艦正在歸來的途中。
那位軍方最高統帥會用怎樣的態度對待他?
當所有人都在思考這些問題、緊張無比的時候,井九則在想著別的問題。
即便有億萬顆星辰照耀,宇宙的深處依然是黑暗無比,就像時間盡頭那個暗淡的將來。
按照聯盟科學院的推算,就算把暗物質與反物質都加進來,整個宇宙的質量依然是不夠的,哪怕看似單調的重複輪回都不可能發生,一切都將歸於寂滅。
那所有事情都將毫無意義,因為短暫而且必將終結——哪怕幾萬億年,對於永來說依然短暫。
人生也是如此。
這是智慧生命最大的悲哀,是沈雲埋瘋狂的源頭,是井九一直想解決的終極命題。
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井九並不是在祭司莊園的躺椅上,而是在一顆衛星上。
那是一顆軍事衛星,所有的儀器設備都安置在半透明的罩子,表麵非常光滑。
如果不是這沒有重力,即便是他想要安靜地躺在上麵,也會很困難。
他看著遠方那顆星,眯了眯眼睛。
那顆星應該還有一百一十億年的生命,可那依然不夠。
星的光輝帶來了一些溫度,很快更被宇宙的寒意帶走,這讓他想到了朝天大陸的雪原。
他閉上眼睛,沉默地運行功法。
那些明亮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與身上,變成了極其細微的、肉眼無法看到的金色微粒,悄無聲息地滲進他的皮膚,然後漸深。沒有折射、也沒有抗拒,與實驗室的物理現象截然不同,那些光線碎片就像流水一般被他吸進了身體。
整個過程很平靜淡然則美。
像是那句詩。
潤物細無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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