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劍神在海水直起身體,望向海水不停後退的過冬,眼神漠然。
這個動作讓鮮血再次從他的身上湧了出來,染紅四周的海水。
此時的他身受重傷,實力遠不及平時。
裴白發當年曾經敗給過他,但在萬壽山關閉潛修多年,境界再有提升。
今日雖然再次被他擊敗,也讓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他很清楚裴白發不是今日殺局的最後手段。
要殺他,裴白發做不到。
這是他對自己的判斷,他相信那些敢設局殺他的人也必然會如此判斷。
這個判斷有著難以想象的自信。
他沒有壓製傷勢,落入海中,假裝昏迷不醒,便是要等著真正的殺招出現。
即便桐廬準備出手的時候,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他沒有想到,桐廬有些猶豫,真正出手的卻是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少女。
森然而淩厲的劍意,隨著那些血水離開西海劍神的身體,向著遠方斬落。
過冬向著海水深處退去,身體漸要消失在陰暗。
一張白手帕出現在她手。
啪的一聲輕響。
手帕上出現一道裂縫,向著兩邊散開,露出絲線的斷截麵,如金似玉。
這塊手帕竟是用極其珍貴的天蠶絲織成。
劍意再臨。
過冬手又出現一塊手帕。
手帕上再次出現一道裂縫,然後散開。
啪啪啪啪。
海水響起一連串密集的聲音。
數十張手帕裂開,如蝴蝶一般飄舞。
再沒有什能夠擋住那道劍意。
過冬衣襟微裂。
一道光毫生出,然後碎成無數光點。
護身法寶也碎了。
過冬微微仰臉,一串血珠從唇角飄出,靜懸在海水。
她的身體也靜懸在海水,再沒有動作。
她的眼神依然平靜,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
……
……
看著遠方海水的少女,西海劍神的感覺有些怪異。
以她的年齡來說,境界已經算是相當高,但對他來說這種境界不值一提。
可是他感知的很清楚,如果他剛才是真的昏迷不醒,少女的那一掌絕對可以殺死他。
這與境界無關,隻與眼光與經驗有關。
無論是氣息還是別的,都表明她確實很年輕,但他沒有見過如此老練,甚至冷酷的出手。
視線從海水飄散的手帕處收回來,他傳過去一道神識。
“你是水月庵的誰?”
過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童顏設計的這個局沒有她。
但她知道童顏的意思。
她還沒有恢複境界,依然來了西海。
裴白發不是殺招,桐廬不是,蘇子葉也不是,她才是。
可惜的是,她還是沒能殺死劍西來。
現在出手,確實還是勉強了些。
她在心想著。
西海劍神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動怒。
他轉身望向正在向著遠方飛走的那隻青舟。
整個西海都感受到了他的磅神念。
“這是你們的局,我來赴局,但你們還是輸了。”
……
……
青色飛舟是玄陰宗的魔器,速度奇快,此時已經遠離西海群島兩百餘。
但沒有事物能比神念更快。
風平浪靜的天地間忽然響起雷鳴。
那是西海劍神的話。
蘇子葉低著頭,忽然說道:“不用裝了,那邊已經失手。”
裴白發緩緩睜開眼睛,說道:“我就算睜著眼睛,也是瞎的。”
灰暗的眼眸映著灰暗的天空,沒有什神采。
這句話似乎有深意,又似乎沒有。
蘇子葉看著他,神情有些怪異,說道:“他太強,殺不死。”
裴白發說道:“是的,我對你說過。”
蘇子葉說道:“但你還是要殺他。”
裴白發說道:“總要有人殺他。”
蘇子葉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可是你要死了。”
“正是因為我要死了。”
裴白發停頓了片刻,說道:“而且我確實要死了。”
蘇子葉沉默了會兒,忽然閃電般出手。
一聲輕響。
他的右手深深地插進裴白發的胸口。
幾乎同時,裴白發一掌拍落。
雖然重傷將死,但他終究是位通天境的大物。
這一掌,如雲歸山,清淡自如,避無可避。
啪的一聲輕響,裴白發的手掌擊中蘇子葉的頭頂。
蘇子葉的小臂上覆蓋著一層淺淺的鱗片,鮮血從鱗片上流淌出來。
裴白發的手背上滿是皺紋,散發著白煙。
蘇子葉臉色蒼白,身體顫抖,顯得極為痛苦,汗出如漿。
裴白發神情漠然,甚至看著別的地方。
“不要啊!”
海麵上忽然傳來一聲極其震驚的大喊。
晚了。
蘇子葉的手從裴白發的胸口抽了出來,手是一顆破碎的心髒。
裴白發的手綿軟無力地滑落,就像是輕輕摸了摸蘇子葉的臉。
蘇子葉的臉比先前更加蒼白,如雪一般。
裴白發聲音微弱說道:“小舟從此逝。”
蘇子葉低聲說道:“再見。”
裴白發閉上眼睛,沒有了氣息。
海麵上再次傳來憤怒的喊聲。
“我要殺了你!”
狂風忽作,一道如霧如紗的法寶,帶著水氣落下,罩住了青舟。
水月庵的浣溪紗。
何霑渾身是水,如瘋了一般撲了過來。
……
……
一位通天境大物的離去,總會讓天地給出某些反應。
湛藍的天空忽然出現一團雲。
在無比廣袤的世界,這雲剛好擋住了太陽,不偏不倚。
整個西海都變暗了。
西海劍神最先感知到裴白發的死去。
他沉默了會兒,然後輕輕地揮了揮衣袖。
在海底看不到海水的流動,但隨衣袖而起的海水,其實狂暴至極。
就像他的這一劍,隨意至極,而且也看不到,但無比可怕。
過冬無法避開這道劍,更無力離開。
都死了,她也應該死了。
西海劍神知道這個不平凡的少女必然有她自己的故事,但他不想聽。
知道,往往也是一種因果。
……
……
劍光落下。
海水分開。
空空如也。
……
……
一劍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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