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安的沉默,讓姐妹倆在心替他填補了回答。
陸美娟眼底顯出一抹同情,有些難受地道:“也不在了嗎?唉,其實你親生爸媽感覺應該蠻有錢的……”
“是啊。”陸小娟讚同地點點頭,有些向往:“那時候就能有保姆陪著生孩子,簡直……可惜出了事,全都救大人去了,倒讓你沒人管,讓趙雪蘭撿了個漏。”
“什叫撿漏,你說的什話。”陸美娟沒好氣地拍了她一下,歎了口氣:“咱媽也是沒辦法好嘛,她的孩子先天不足,生下來就沒了,能怎辦。”
左右這邊大的沒了,趙雪蘭小的沒了,綜合綜合,就剛剛好啊。
陸懷安的手驟然捏緊杯子,心潮澎湃之下,沒有控製住力道。
瓷白小巧的茶杯直接被捏碎了,茶茶水水淌了他一手,又從桌子上浸下去,漫了一地。
他卻連自己受傷的手都沒管,赤紅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你管這,叫剛剛好?”
在那種情況下,人家大人出了事,推進了手術室在搶救。
照趙雪蘭的說法是直接死了,人沒了。
她沒了孩子,就把人家剛拚死生下來的孩子給抱走了。
“這叫剛剛好?”
陸懷安騰地站起來,咬著牙道:“你有沒有想過!她抱走的,是我!”
他的親生母親,他甚至一點印象都沒有,剛剛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了他,就永遠地跟他分別了。
甚至,他的親生父親,都未必見過他。
可能他一路疾馳,趕到醫院,迎麵而來的消息,是妻子難產而亡,兒子不知所蹤。
趙雪蘭是幸福了,是美滿了,既解了燃眉之急,也沒了後顧之憂。
抱了個大胖兒子回村,再沒人敢對她說三道四,甚至,還把他身上帶的東西賣了,換得了一筆錢財。
所以她才有錢有閑,慢慢坐月子,又養身體,過了好些年,再生陸定遠。
確認身體沒問題,才連著生了姐妹倆。
她確實是剛剛好了,可是他親爸親媽呢?
陸懷安胸膛劇烈起伏著,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拂落下去,厲聲喝道:“她喪盡天良!這是要遭報應的!滾,你們全都給我滾!”
這一刻,什兄妹情誼什過去往昔,全給他滾!
他,他瘋了。
陸美娟和陸小娟,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的那一個寒夜。
那一天,陸懷安就是這樣發瘋的。
他砸了屋的所有杯盞,跟所有人大吵一架,還跟爸媽斷絕了關係。
帶著沈如芸大年夜就跑了出去,再沒回來過。
被他狀若瘋癲的樣子嚇到了,姐妹倆人屁滾尿流地互相扶持著跑了出去。
四周一片寂靜,陸懷安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
“啊!”
上一世,他究竟錯過了什?
他認賊作父。
他是非不分。
他任他們欺淩自己的妻女,在他們麵前做低伏小。
他甚至還贍養了偷走他的賊,給他們養老送終。
聽到聲音趕過來的龔皓,被姐妹倆驚慌失措地撞開,他伸手欲扶又停住。
相比於她們,他更擔心陸懷安。
想到這點,他急忙趕進院子。
然後,他在門前頓住腳步。
因為他聽到,屋傳來幼獸失孤一般的哀嚎。
脆弱的,絕望的,挾帶著無法挽回的悔恨與無盡的悲痛。
沈如芸當天就趕了回來。
她一路心急如焚,直接坐的最快的航班回來的。
到達新安村的時候,屋子已經平息下來。
龔皓守在門外,看到她連忙迎了上來。
“我沒讓人過來。”他壓低聲音,快速地道:“他一直沒出來,沒說話,沒叫人……水都沒喝一口。”
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沈如芸心情沉重地點點頭:“我進去看看。”
院子一片寂靜。
屋子沒有拉燈,伸手不見五指。
沈如芸在門口站了一會,讓自己適應了黑暗中視物後,才緩緩推開門。
屋一片狼藉,她幾乎找不到一處合適的落腳點。
而那個強大的陸懷安,此時縮在角落,抱著自己,蜷縮成一團。
她的心一陣抽痛。
淚水打濕了眼眶,她強忍住淚意,慢慢地走過去。
什都不必說,她此刻,隻想給他一個擁抱。
陸懷安本來緊繃拒絕的身體,察覺到她的氣息後,慢慢又放鬆下來。
他貪婪地呼吸著她的氣息,懷不得將她揉進身體。
是那樣的迫切,那樣的絕望。
像是,她是他唯一的救贖與希望。
倆人靜靜地相擁,像兩頭受了傷互相舔舐的獸。
天一亮,陸懷安才緩緩鬆開僵硬的手,聲音沙啞:“你怎回來了。”
“想回來看看。”沈如芸也完全不提那一茬,頂著厚重的黑眼圈衝他笑:“餓不餓?”
不說還好,一說陸懷安還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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