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蘭忙了一天的農活,睡得正香。
突然被喊起來,正滿腹煩躁呢,驟然看到陸定遠,又驚又喜:“兒子!你回來啦!你怎不打把傘,哎喲,快進來,你一身都濕透了,趕緊的,得換下來……”
“豆豆發燒了。”陸定遠一路跑過來,已經整個人都快虛脫了,渾身濕淋淋的,眼睛卻亮得嚇人:“我兒子發燒了,得去醫院。”
大孫子!
“怎就燒了呢?我得去看看!”趙雪蘭急吼吼地要穿衣服。
陸定遠搖頭:“不用你看,我要錢,我身上一分錢沒有,我得帶他去醫院。”
趙雪蘭穿衣服的手都頓在半空,好一會才艱難地道:“我……”
不是她不給,實在是最近陸保國鬧騰得厲害,把她僅存的一點錢都幾乎掏空了。
她當然心疼孫子,可那孩子她也沒見過幾麵,感情也沒培養得起來。
這孩子又是個早產的,體弱多病,過來這幾天病了幾場了……
說實話,她心其實不大喜歡。
大孫子當然是好的,可是她想要的是白白胖胖可以承歡膝下的大孫子,不是那個病秧子。
“我……我沒錢……”
這話一出,陸定遠整個人都頓住了。
他像是不認識她一樣,又哭又笑:“你沒錢,你沒……錢。”
“遠兒呀,你聽媽說……”趙雪蘭走過來,想拉住他。
陸定遠一把甩開她,動作利索地直奔她床頭。
床板掀起來,靠的地方有塊木頭是鬆動的,打開,麵齊整整的老人頭,有好些張。
“啊!”趙雪蘭驚叫一聲,撲了過來:“遠兒呀,這錢動不得呀!這是我的子孫錢啊!”
這是她老早就存著的,等以後要死的時候,給幾個兒女一人一點的,教他們念著她的好,年年給燒香。
這錢,饒是她病得要死了,都沒動過的!
連陸保國都不知道的呀!
陸定遠赤紅著眼,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豆豆是你的孫子,我是你兒子,這錢既然是子孫錢,我為什拿不得!”
“豆豆……是孫子不假,但這錢真不能這用的啊!”趙雪蘭急壞了,一時有些口不擇言:“日日過去,都是病著,你上回也都說了,不定能滿周歲的,這點錢砸進去就是扔水頭,定遠,你何必呢!幹脆別救了,回頭再生一個就是了!媽的子孫錢當然是要留給你的,但現在不能給啊!你……”
“夠了!”陸定遠大喝一聲,指著她:“你居然咒我兒子!我沒你這樣的媽!”
這是他媽,這是他親媽啊!
那頭是他兒子!病在床上燒得人事不知的親生兒子!他的骨肉!
陸定遠感覺腦袋一片混沌,抹了一把,也不知道是淚還是雨:“我真的……以前哥走的時候,我告訴我自己,我要體諒你,畢竟他不是你親生的,你待他不好,但也養大了他,你說不欠他,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是,豆豆是無辜的。
他本來身體不好,可將養著可以慢慢養好的。
明明滿月的時候都好多了,就因為遇著這大難,折騰來去,才又成了這樣。
生死麵前無大事,他媽卻說,這錢要留著以後做子孫錢,豆豆不用救?
陸定遠哭了,又笑了:“小妹說的對,你無情無義,心腦子隻有你自己,世界上最自私最狠毒的就是你了!你不想救豆豆,我救!我告訴你,他要是死了,我也跟著抹脖子!我要讓你斷子絕孫!”
再狠辣的話,都沒親生兒子這一句來得傷她的心。
趙雪蘭追出去很遠,實在追不上了,哭倒在地上,用力地捶著地麵:“你是我親兒子,我還能害你不成!?”
可是,陸定遠已經跑出去很遠了。
他捏著這筆錢,一路跑到礦上。
推開門,家卻空蕩蕩的,沒有人。
“豆豆!我媳婦呢!”
後邊有人喊他:“嚷嚷什呢,刀哥心好,開車帶你兒子上醫院了,你快去吧!”
上醫院了!
陸定遠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居然會如此感謝刀疤臉。
來不及想其他,接過人遞過來的自行車,陸定遠又趕忙頂著雨趕去了鎮上的醫院。
他到的時候,孩子已經輸上液了。
醫生說幸好來得及時,豆豆發了高燒,再燒下去,會發生驚厥,腦子要是燒壞了,那可就真的是完了。
折騰到下午,豆豆總算是好了些。
因為孩子太小了,醫生建議先住院觀察一下,畢竟現在條件不怎好,高燒又容易反複,來來回回的吹了寒風受了涼怕是會加重病情。
刀疤臉倒是好說話,說讓他媳婦在這邊守著就行:“不過你跟你女兒得跟我回去。”
病要治,工也是要上的。
“好,好的。”陸定遠自然一句話都沒有,老實地點點頭:“我跟你,跟你回去。”
私底下把錢塞給了媳婦,陸定遠頓了頓,還是給她使了個眼色。
雖然很感謝刀疤臉,但是,他還是想活命。
馬上新的一月又要來了,陸保國欠的錢肯定是還不上的。
上個月切的陸保國的手指頭,這個月……
陸定遠握緊拳頭,神色慢慢變得堅毅。
經過這一遭,他算是看明白了的。
他爸,他媽,就沒一個靠得住的。
既然如此,他留在這算什?
真個給他們填這個無底洞,賠上他一家子性命?
回想起趙雪蘭那些狠毒絕情的話,他心一寸寸涼了下去,慢慢變得狠硬。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話,是他媽教的,他覺得,這話沒錯。
這邊沈如芸截下陸定遠媳婦的信,打開看了看。
當真是字字血淚,如泣如訴。
這信要是遞到陸懷安手,沒發生這些事之前,他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總算是來了。”龔皓也確實是沒什耐心了已經:“要怎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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