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葉,自山澗飄落。
輕巧,委婉,富有詩意。
它經由瀑布,覆在水上,點起漣漪。
仿佛有了生命,打著圈,向黃泉轉去。
他緊閉雙眸,麵容靜得可怕。
仿佛是被抽離了靈魂的軀殼,沒了生氣。
甚至呼吸也極為冗長、遲緩。
可就是這個宛如石雕般的身軀……
——突然就迸發出了黑煞的氣息!
這股氣息陰鬱、駭人,且磅無比!
以至他四周圍的水波,都不斷泛動、跳躍,向外擴散。
池塘的魚蝦、水草,無不躲避這股氣息。
就連那片‘枯葉’都轉身逃走。
可最後,那枯葉還是沒能躲過這股殺氣。
喀拉一聲,自葉弧破裂。
沉入水底。
……
離懶貓絨耳一抖。
忙抬起頭,轉向黃泉,神情肅穆。
他旋即化為懶漢人形,簌簌起落,以“之”字形蹬上山瀑頂端。
他朗聲罵道:“鬼三郎,你居然教我徒兒釋放殺氣?你想害死他嗎?!”
隻見那鬼三郎正躺在一株枯樹之下,翹著二郎腿,怡然自得。
他緩緩起身,淡淡地道:“不,離大師你誤會了。黃島主若要突破‘阿鼻地獄’的靈域,獲得其中的好處,那就得拔出我那柄骷髏太刀,否則別無他法。”
“而拔刀的要訣,就是殺氣?”
“沒錯。如此神兵利刃,自然要以常人所不備的氣息開拔。”
“什‘神兵利器’?我看是‘凶煞邪刀’!”
——離腸就如同一個被搶走心愛玩偶的孩子,氣吼吼地道:“你明知他乃是炎黃國人,又是‘青燈居士’的後裔,居然在他還未踏入‘靈士’階位前,就貿然教他釋放殺氣……你不是明擺著要他誤入歧途嗎?!”
鬼三郎一笑,自信道:“離大師此言差矣,請問當世三位‘魔君’——西漠‘無相滅宗’的‘萬相王’;東土‘崇明宮’的‘移星宮主’;還有北國‘淨世教’教主‘薑往生’,哪一個不是修靈正宗出身?哪一個不是按照數千年的傳統,循序漸進修行的?到頭來,還不是被‘天魔’收於麾下?”
離腸皺得眉頭,霎時默然。
這不是因為他同意鬼三郎的說辭,也並非是因為對‘三魔君’一無所知,而自慚形穢。
相反,他總覺得‘天魔人’、‘三魔君’這些字眼頗為熟悉,就好像是被藏匿在他觸手可及的一麵窗戶紙後,隨時都能看見物事模糊的投影。
可他再怎去費勁摸索,都無法將其捅破,昭然明了。
他就好像姝兒那樣,無端失憶了。
鬼三郎淡淡又道:“再者,若是他當真掌握了收放‘殺氣’,那對於他日後臨陣對敵都是有莫大補益的。大師靈體的‘魂力’如此強橫,想必生前的靈階是在鄙人之上,應該懂得我的意思。”
離腸呆望向他,搖頭歎氣,道:“這三年來,我幾乎都在抑製這孩子的修靈天賦,企圖減緩他升階的進度,就是擔心他步了先人的後塵,誤入歧途……你可知道你這做,對他是意味著什嗎?”
鬼三郎點了點頭,輕描淡寫道:“不就是喚醒了一頭沉睡的凶獸嗎?”
“不,大錯特錯!”
——離腸俯瞰瀑布下的黃泉,鄭重其事道:“你是給了他一把,能同時打開‘天堂’和‘地獄’兩扇大門的鑰匙!”
而打開哪扇門?
隻有黃泉自己能做主!
……
劍中靈域,拔舌地獄。
黃泉周身散發的殺意,已然如同漆黑的漩渦,肉眼可見。
他左手持鞘,右手握柄。
剛欲拔刀!
那笑不動便狂吼一聲:“小的們,趕緊阻止他!”
青皮鬼群“嗷嗷”直叫,像在稱是。
它們隨即就向黃泉猛撲而去!
刷刷!
刀光如流,劍氣激蕩!
黃泉隻覺得這柄‘阿鼻地獄’輕盈無比,簡直猶如無物一般。
眨眼之間,就將十餘青皮鬼削成兩截,且沒用上一絲靈力!
黃泉高舉起這柄通體青烏的太刀,欣賞著那熠熠生輝的刀鍔,以及青皮鬼的血液、髒腑從上滑落的瞬間。
一股屠殺快意,頃刻湧上了他的心頭!
“吃我一刀!”
黃泉雙眼一瞪,提起太刀,左劈右斬!
隨著瞬步來去如風,青皮鬼的身軀就如兵敗山倒,接連倒在血泊之中。
原來,這就是殺戮的快意!
黃泉似已體會到如‘北冥凜’、‘鬼三郎’這等頂尖劍客殺人的樂趣!
他眼睛布滿血絲,愈發凶煞。
瞳孔之中仿佛也映出鬼神般的怖人紅光。
笑不動,已經拿他沒了辦法。
他自己先前擋下‘夜火炎輪’,已然使出了九分實力。
如今再要他與靈氣充盈、手持‘骷髏太刀’的黃泉血戰一輪……
——他是萬萬敵不過的。
眼看黃泉的衣物,都被鮮血浸染,如同紅袍。
所向披靡的太刀,正向他破空逼近!
“我……我認輸!”
笑不動慫了,他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
他道:“黃、黃泉是吧?我這‘拔舌地獄’的一關,你闖過了!”
黃泉手中涼颼颼的骷髏太刀,已經架在他的脖頸。
就差順勢一抹,就能削落笑不動的腦袋。
可黃泉收住了殺氣,問他:“闖過第一關?”
“嗯,這‘阿鼻地獄’共有十八層,每一層都是一關。”
“第二關在哪?”
“在……就在那塊刻有‘拔舌地獄’的石碑背後!”
“我怎什都沒看見?”
笑不動比出訣法,口中默念梵文咒語。
未過兩口茶的功夫,那斜插石碑之後,原本混沌的濃霧便向兩旁散開,露出一條狹長的鐵索懸橋。
“此後,便是‘阿鼻地獄’的第二關?”
“對,在這鐵索懸橋的另一頭,就是第二關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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