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冬之夜,昏暗、無比冗長。
他的耳畔,除了飛刀般割過臉頰的暴雪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包括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北冥凜獨自矗立在雪山之巔,遙瞰一望無際的雪原。
他捂住了胸口,憋住了呼吸……
一口茶、兩口茶……
——直至一盞茶的時間都過去了,他的心髒依舊沒有跳動。
——且一口氣兒,也都沒有換過。
他口中默念:“我這是生,還是已死?這是人間,還是地獄?”
恍然片刻,他那寒光淩冽的雙眸,緩而移向右手那柄鮮血淋淋的‘白鞘寶劍’。他望著那血液冒起的熱霧良久,倏以靈氣噌地一震長劍,將汙血彈入空中,與風雪俱吹。
“啊!”
忽聞背後有嬌聲一乍,接著又是連聲噗咚。
像是什人想往這陡峭的雪山上爬,卻失足滾落了下去。
北冥凜麵無表情,冷冷道:“別再跟著我,找你的爹娘去。”
說完,他向眼前東西兩片白皚皚的山穀望得兩眼,最終向西首邁開腳步。
可還沒走出兩步,他的右腳就邁不動了。
不用低頭去看,他也知道,究竟是什絆住了他的腳……
——那是兩隻被凍得通紅,卻嫩得出水的小手。
北冥凜眼波微瀾,可霎時間又平複如初!
隻聽唰地一記,雪花淩亂紛飛。
那‘白鞘寶劍’的劍尖已經點在背後那小女孩的咽喉上,嗡嗡發震。
這是一個披頭散發,衣裘沾滿鮮血的小女孩,看起來最多十來歲的模樣。
她禁閉著雙眼,渾身瑟瑟顫抖,十根小蘿卜般的手指,摳得‘北冥凜’的腳筋都在發麻。
北冥凜道:“別再跟著我,不然……你的下場就和他們一樣!”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向背後的山坳一望……
——那橫七豎八,全是倒在血泊之中的‘大雪怪’,他們不是腦殼開花,就是被活劈成兩半、灑出一道狹長的血弧。遙看這十餘條屍首,宛如一枝盛開的殷紅血梅,死狀格外淒美。
小女孩口蹦出‘雪山族’的土話,說了一長串。
兩隻桂圓般的雪亮明眸,憋著滾動的淚珠,似是不斷在向北冥凜哭訴哀求些什。
北冥凜漠視著她,等她抽泣了很久,才道:“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也不必去聽懂。我隻希望你要命,要命就趕緊給我走開!”
小女孩指著西麵的雪山山穀,連連擺手,又擺出了苦惱可憐的神情。
北冥凜完全沒去看,隻砰然一聲,強運靈氣震開小女孩,縱身向‘西首山穀’行去。
哪知這小女孩依舊不依不饒,竟是“哇哇”地大喊大叫起來。
她甚至不顧安危,將自己滾成了個大雪球,繞往‘西首山穀’的要道。
隆隆——
隻見‘西首山穀’的雪地之下,忽就竄起了一隻龐然大物!
它通體通明,心髒之處宛如蔚藍冰燈,外形酷似長著一對強壯翅翼的碩大飛龍!
而在這頭‘透明冰龍’的腦袋之上,置有個龍鞍,其上正坐著一名手握韁繩、頭戴金冠的‘大雪怪’,正揮舞著金燦燦的利劍叫囂喝罵。
這大雪怪藍白色的糙毛之下,牛頭般的黑臉獰笑著。他鼻孔之處還打了三枚金環,每每一有粗聲喘息,那金環便會呤呤作響。
不用細思便知:這定是‘雪怪之王’與‘冰龍坐騎’!
嗷啊——
這‘透明冰龍’長聲尖嘯不止。
龍尾當一掃,揚起百丈高的飛雪,並將那‘雪山族’少女拋向龍頭。
雪山族少女驚呼一聲,她的腳踝已被‘雪怪大王’牢牢扼住,整個身子都顛倒了過來,露出兩條白淨無瑕的玉足。
嗦囉一聲,那雪怪王腥臭的長舌,從少女的大腿內側舔到了腳趾,兩顆布滿血絲的眼珠子直瞪向‘北冥凜’,仿佛在挑釁說:‘這小女孩又嫩又多汁,想必味道非常鮮美啊……’
少女被倒吊著,像是掛在肉攤子的臘肉。
望著她那不願痛苦掙紮,反倒眉宇舒展的安詳神情……
——北冥凜頗感意外,他想:‘難道她早就知道‘雪怪大王’就在此處埋伏我?所以才一定要趕在我走進山穀之前,破了他們的埋伏?’
想到此處,他心頭不禁湧起一股熱意,就像是和黃泉惺惺相惜時一樣,那溫暖、難得。
他的手掌不自覺地舉起了寒如冰霜的‘白鞘寶劍’,指向了‘雪怪大王’。
那少女頻頻搖頭,猛指東方,讓他快逃!
可‘冰爐子’一旦燒煬了,那是任誰都難以熄滅的!
北冥凜話藏鋒,道:“放了她。”
那‘雪怪大王’哼笑了聲,帶著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向左右怪吼數聲……
嘩喇,嘩喇!
四下的岩石後、雪地、山坡背麵,是有數十匹‘大雪怪’接連現身。他們各自甩著打滿釘子的橡木棍、舉起橡木圓盾,站成陣列逐漸逼近北冥凜。
噗通!
北冥凜心窩砰得一動。
他不明所以地撫起自己的胸膛,竟感到有一絲血液在靈脈流轉。
這是……什情況?
他原本烏黑的長發,霎時就自發根開始變為銀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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