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如是一壇汝窯筆洗,其內時有異彩變幻。
東首,忽染得一抹沁心黛綠;南首,又暈開了女胭紅之妝;西首,一朵鵝黃牡丹正與一株紫丹茶花爭相鬥豔;北首,則如湛藍淵海之央,激起魚白色的百丈崩浪。
此情當景,如是有丹青鬼傑之魂,在揮毫作畫、狷狂洗筆。
以至,就連這些餘墨棄色,也皆是世間難得一見的超凡絕品!
任周遭惡鬥不歇,漫天靈光碧火。
這天青筆洗的正中之處,卻還未沾染丁點華彩。
隻有一對糾纏了數百年的冤家,在細數過往的愛恨情仇、離合恩怨。
以及,一位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的終南穀才俊——柳三素。
柳三素打斷道:“你倆有完沒完?方才戰到正酣,你們卻又談起情愛來了。”
蛇尊曼陀鈴道:“,年輕人,莫要這猴急嘛……哀家從來也沒見過,像你這急著尋死的人。”
柳三素打了個劍花,指道:“妖婦,休要口出狂言。你我對招三百餘手,雖是不相伯仲,但我比你年輕幾百歲,論體力和耐力尤勝於你!若是再鬥三百回合……哼哼,你必敗無疑!”
蛇尊曼陀鈴拂麵一笑,道:“唉,歲月的確不饒人!不過,若當真是再鬥三百回合,你也決然勝不了我。再說,即使你勝過了我,也救不了你自己。”
柳三素眉間一顫,問:“你何出此言?”
蛇尊曼陀鈴眼色一斂,遙瞰西首沙牢道:“因為,不出三百回合,流魄必會取勝破牢!他一破牢,你和這糟老頭子……不就隻能撒手等死了嗎?”
柳三素本就好奇‘黃泉與流魄’的決戰,剛才一度罷手休戰,很大程度也是為得關心此中戰事。他問:“你怎知道,這流魄一定會勝過黃幽海?”
蛇尊曼陀鈴頷首,歎道:“在他這靈域——熱鬥死牢之中,哀家都未必有把握勝他……”
柳三素有些吃驚,他沒料到——這自視甚高的‘蛇尊明王’,竟也會底氣不足。
“哼,滿嘴胡言亂語!”
在旁聽得火大的九齡童子,忍不住道:“你一個蒼階靈王,會鬥不過那天階靈尊?曼陀鈴啊,曼陀鈴……你究竟要戲弄我多少回,才肯老實說一個字!”
曼陀鈴咬了咬豐唇,心頭一酸,道:“我沒騙你!隻要是在這‘熱鬥死牢’之中,我的確沒有勝過他的把握。不,應該說是,誰都不會有這種把握的!”
九齡童子追問:“為什?”
曼陀鈴下意識答:“因為流魄他……根本殺不死。”
嘎喇喇!
——正如一道霹靂,打在柳三素和九齡童子心頭。
——那‘熱鬥死牢’的頂蓋沙壁,竟在那崩裂、坍塌。
很快,古怪的現象也隨之發生:這沙牢如是流光回放一般,完壁重圓了。
眼望‘九齡童子’一臉的錯愕與不解,曼陀鈴竟不忍道:“流魄隻消一死,變會觸發‘三魂佛璽’時光回溯的能力……換而言之,隻有他殺別人的可能,絕不存在別人殺他。”
九齡童子默然半晌,不由哼道:“原來如此,多謝師妹你竭誠相告。這半年來,坊間傳聞萬相王的‘無相禪功’是有天大破綻,而這破綻得靠‘三魂佛璽’方能識出。哼哼,由此可斷……這破綻定是與這‘時光回溯’四字,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曼陀鈴雖知說漏了嘴,但也故作無妨道:“負心老漢,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她輕蔑地轉望柳三素,“就憑這個小娃娃,還真奈何不了哀家。你們隻有等著我這位師侄破牢而出,與我聯手取你們的狗命!”
還不等柳三素舉劍回嗆,隻聽嗡的一聲!
那九齡童子的周身,忽耀起了銀灰色的光華!
其靈氣之強、靈壓之盛,絲毫不亞於曼陀鈴與柳三素!
他那斑駁疙瘩的麵皮,如同炒熟了的板栗,自正中裂開一道縫。
皮下,一位鶴發老者自爛肉內鑽出。他目光炯炯、花髯過胸,講起話來深遠而綿長:“若是老夫與三素師侄合力鬥你,你……還有幾成勝算?”
柳三素和曼陀鈴,皆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尤其是後者的雙眸,簡直就要彈落了下來。因為這虯眉星目、方臉招耳的老叟,才是她傾心三百年的師兄——九重鐵的真正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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