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蓬一揚,卷起風沙簌簌。
那臉覆‘琉璃麵具’的男子,正是流魄。
他注視著倒在跟前的黃泉,良久,才往劍壇正中行來。
“主公!”
“黃大哥!”
銀月與妙琳各自高喊一聲。
一個從骷髏戰圈中撤離,一個自黑水劍宮中躍下,皆輕身趕往沙牢所在。
銀月稍近,輕功又略勝於妙琳,所以他轉眼便來到了流魄麵前。
他本不想和‘流魄’糾纏,他隻想第一時間知道:黃泉,是生是死?
可流魄卻不打算放他過門。流魄足下靈氣一膨,登步上前,一掌擊在銀月肩頭!
隻聽“啊呀”一喊,銀月整個人便螺旋地飛了出去。好在隨後趕上的妙琳施展開‘白玉佛手’,接住了他。
妙琳的眼窩,已經泛紅。
她實在難以接受,黃泉有可能死在流魄的手。
她忍住淚,毅然道:“銀月施主,你放心……若是黃大哥死在這狗賊手,貧尼……貧尼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與他同歸於盡!”
銀月沒想到、妙清沒想到、苦厄師太也沒想到,就連這‘流魄’也萬萬想不到——眼前的這個小尼姑,怕是動了凡心,甘願為‘黃泉’舍身殉情、以死相搏!
銀月抹去嘴角的血跡,拽住妙琳道:“別,別去!你不是他的對手!”
妙琳搖了搖頭,晶瑩的淚滴好似珍珠般灑落,道:“不,貧尼必須去。黃幽海對我有救命之恩、教化之義,若沒有他……我早在半年前,就該死在都靈地宮中了……”
流魄垂目遙望著她,眼底似是泛起了同樣的波瀾。
可這波瀾,很快就被打破——被從地竄起的白玉佛手給打破!
流魄自然無懼,他非常熟悉妙琳的出招習慣與套路,左避右閃,晃過了所有抓來的佛手。他更知道:妙琳擅長遠程靈訣,且身具威力駭人的‘白玉庵’絕殺之技——白玉渾天破、白玉破天荒。但她,不擅長近戰。
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此乃是世間最正確的用武之道。
流魄身為修靈高手,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趁著妙琳的出招間隙,鬼步搶上前來,奪住後者腰部命門,催勁發力!
妙琳隻覺下半身酥麻難當,猶如過了電一般,癱坐在地。
可她那肯罷休?要知道女人為了愛,那是願意犧牲一切的。
她不顧銀月的連番阻攔,再度施展開靈訣攻向流魄。可流魄的身法之輕敏,竟然愈走愈快、越發詭異,最後的幾步居然有幾分‘遊蛇信步’的意味。
佛手,再也夠不著流魄了。
隻能任由他大步邁向正中劍壇。
妙琳,唯有在原地嗚咽抽泣,痛不欲生。
她慢慢轉向黃泉所在,忍住下身酥麻,朝那爬去……
眼看預言兌現,曼陀鈴銀鈴般地大笑起來,魅聲久久回蕩於‘通天劍崖’之頂。
她望向柳三素那發青的臉龐,諷道:“柳大首座,如今你可要以一敵二了,莫要再對哀家手下容情?”
柳三素心頭雖感緊迫,但他表情依舊淡漠,道:“哼,九齡前輩身懷靈王實力,又肩負‘黑水劍宮’命脈延續的重任。試問,他老人家豈會讓我一人孤軍奮戰?”
曼陀鈴掩麵一笑,奚落道:“哈,這老鬼?即便他知道是我假扮師姐,他也不舍得對我動手的。隻要我還以‘易麵術’換了我師姐的臉,他就……”
“誰……誰說的?”
——沒人料到,這九重鐵居然抬起了頭,揚起了被他自己撓得蓬頭血麵的臉。
——他到底活了三百多年,到底看盡了人間滄桑、感受遍了悲歡離合。他,到底還是個男人,不是女人。
九重鐵喘著粗氣,道:“不管你,是用什法子盜取了‘紫鳶師姐’的遺骸,換走了她的麵孔……我九重鐵,今日都必殺你無疑!”
曼陀鈴雙眸一眯,忽又高聲冷笑。
良久,她才言道:“果然啊,你們一個個男人……還真都是鐵石心腸的禽獸!是我傻,是我太天真……三百年前,你能為了助那‘東玄第一劍客’對付‘青燈宮主’,而下毒手殺了師姐;三百年後,你自然也能為了你們所謂的人間正道,再殺她一次!”
九重鐵不否認,因為他心的確就是這想的。
就算有再多的虧欠與愛慕,在那大義之前,全都已變得不值一提。
這,就是一種無可奈何,也是一種英雄該做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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