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固然可怕。
但比死更讓人畏懼的,莫過於死前的一那。
眼下,這九百九十九口棺材的求魔之徒,就不斷經曆著這種恐懼。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也不知道自己躺進棺材之後,還能不能再活著走出來。
他們之中,有人已開始懊悔,地想要推開棺蓋逃出來。可是,這棺材通體乃‘封靈精鐵’所鑄而成,能封百靈。這些西漠人本就仰仗靈氣發力,眼下靈能一失,就如同斷脊之犬、殘翅之鵬,隻得聽天由命。
不過,大部分的求魔之徒,還是穩得住心神的。
方舵頭側睡在棺材內,以砥石打磨著他的歪把斷頭刀,預備明朝剁下周一劍的頭;而周一劍則在隔壁的一口棺材,抱著他的寶劍做夢——做一劍穿心的美夢;再不遠的小沙丘旁,斷腸人精正盤坐在棺材吮舔鋼爪上的血汙,順便笑嘻嘻地回想方才殺人的快樂回憶……
他們,全都是真正的嗜殺之徒,且以此為榮。
可是,就在他們沉寂各自的幻想中,無法自拔時……
——忽聽轟隆一陣通天徹地的巨響,由官道方向傳來!
——那磅如洪的靈氣駭浪,直將所有封靈黑棺給掀翻三四圈。
方舵頭的快刀一抖,竟削破了自己的手指,鮮血淋漓!
周一劍的美夢也成了被人割喉的噩夢,他霎時驚醒,盜汗涔涔。
斷腸人精因太過瘦小,更是在棺材頭回旋打轉,劃得自己滿臉血痕!
雖然三人的境遇不同,可他們心中的感念卻一式一樣:是誰?怎會有靈王在此?!
可是他們永遠也沒法猜到,這散發出‘地階靈王’般強橫靈壓的人,卻是一位不到二十歲的太周之子。
所有的求魔之徒,都以為這股靈氣激浪是‘寶匣人魔’散發出的。
他們心中無不感慨:若是在‘拜師大會’中被他盯上,那隻有兩條路——要棄權,要隻有等死。此外,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第三條路,永遠是給心中有底之人走的。黑天郎君心中就有底,因為他知道‘寶匣人魔’必不在附近,而那‘鵝毛少女’的靈階也至多靈士。唯一能迸發出如此恐怖靈壓的人,隻有自己的同伴——黃泉。
同伴,自然不會要了同伴的命。
有黃泉這樣的同伴,更是能提振士氣、振奮軍心。
可眼下在黑天郎君心中,似是還接受不了這個唯一的事實。他想:‘這個年輕人,看來最多也就是‘地階靈尊’的境界啊?可他為何能爆發出靈王之力呢?難不成……他本就是個靈王?’
就在他苦思推測之際。
一股股陰森濃鬱,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也已湧入了棺槨之內。
他又想:‘這……這難道也是‘黃少俠’散發出的嗎?以他這般年歲,竟能凝聚起如此駭人心魄的殺氣嗎?’
他的問題,恐怕隻有一個女人能解答……
鵝毛女子那碧綠的雙眸,已有漣漪般的波紋在其上晃動。
因為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呈現的畫麵——黃泉的周身,殺意如膨脹的混沌黑雲,彌漫四下。黑雲之中,又有盤龍般的‘血之靈氣’旋繞而升,如在趕珠。
這一紅一墨色澤鮮亮醒目,宛如一幅寫意的‘丹龍卷海’立軸,瀟灑雋秀。
黃泉緩緩吐得一口濁氣。
隨即,他左手提起青皮燈籠,右手舉起了五尺太刀。
他俯首麵向十六人偶陣,心中默念道:“破鬼十三劍……提燈尋鬼!”
話音剛落,他便耍了個刀花,挺刃向陣心刺去。
在夜空中,黃泉宛如身披漆黑長袍的赤麵鍾馗,提著一盞勾魂燈籠在荒墳尋鬼。最後,他終於找到了那口挺屍的棺材,和從麵鑽出來作祟的一十六頭小鬼。
顧名思義,這套《破鬼十三劍》本就是拿來破解《鬼劍七絕》的劍招。而創出這套劍招的人,正是‘離腸’和‘黃泉’這一對師徒。他們在此前半年的閉關秘練之中,不斷摸索著鬼三郎劍招的破綻,並又結合了北冥凜劍法的高妙之處,從而想出了一十三招對付《鬼劍七絕》的後手。
一手架招,一手反擊——這鬼劍七絕,本需一十四劍方才能破得幹淨。
可眼下唯有一十三劍,獨缺一劍——那隻因為‘七絕’中是有一絕,曾令這對師徒苦思冥想、絞盡腦汁數個月,都未能破其分毫。最後,隻得想出反擊之手,但始終無法擋下鬼三郎的那必殺一絕。
而這反擊之手,正是這一招‘提燈尋鬼’!
雖然這招‘提燈尋鬼’無法破解鬼三郎的劍。
可是,這招對付一十六隻小鬼,還是綽綽有餘的。
隻見赤麵鍾馗落入陣中,左右各揮一劍。那刷刷的劍氣,頃刻就將‘老翁人偶’劈成兩半。那‘老嫗人偶’見之,連忙後退撤步,欲要喚起土壁石壘防禦。可她還未來得及出手,那青炎之刀已削去了她的腦袋!
身後的兩匹‘壯漢人偶’和三匹‘巧婦人偶’見之,如喪考妣地一擁而上。男的雙拳燃著烈火,女的雙手卷著疾風。赤麵鍾馗瞪眼吹須,法力一起,便往五個方位分出五道靈氣虛影。虛影騰挪閃動,隻在彈指一揮間便正法了這五隻雄魑雌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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