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透過金絲滾龍袍,看見狂龍的心髒。
那一定會發現他的心跳在不斷地加速,血液在不住地翻滾。
因為,正是這張‘明尊轉世繈褓袈裟’,在三十年前將他擊得一敗塗地。
人,總是會忌憚曾經重傷過自己的事物,並有意識規避它們——這,便是成熟的標致。
狂龍已經熟成了爛在地的桃子,他明白自己沒有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與鷹神分出高下。
他凝氣內攻,噗的一聲吐得口鮮血,旋即笑道:“師兄《八翼天魔功》功力之深,已遠超我那《無相禪功》的第三層……師弟,萬分佩服!”
鷹神明王聞之,那捏住袈裟的手霎時一頓。他咯咯地笑了兩聲,再度昂起腦袋道:“唉,哪的話?師弟若是拿出真本事與我生死相拚,那師兄我也未必有無傷殺你的把握啊?哈哈哈!”
狂龍的火氣,就壓在了他的麵罩之下。他捏了捏拳頭,淡淡道:“,我若此番與你生死搏命,那愚兄委派給你的任務……豈不都要落在了我的腦袋上?再說了,論八麵玲瓏、內設外交,我狂龍的確甘拜下風!”
這段話,無疑撥動了鷹神的心弦。可他並沒有因為狂龍不願服輸而心中惱怒,而是驚異對方怎會知道自己此番北上……是為得外交?鷹神明王緩緩飄到狂龍座前,低聲問:“你,都知道了?”
狂龍站起了身,對視著那尖嘴突目的九鳳麵具,道:“那是自然。我龍脈雖人單力薄,可眼線卻也是遍布西漠的,因而但凡北國那邊稍有異動,師弟我都能收到確切的秘報。”
鷹神明王更壓低了嗓音,道:“你知道,我此番是去哪?”
狂龍點了點頭,道:“知道。”
鷹神明王落地,踏上兩步又問:“你知道我是去見什人嗎?”
狂龍兀自不動,負背挺胸道:“我也知道。”
鷹神明王細細打量著狂龍的眼珠,不由得從其中看到了驕傲自信與北國怒嚎的暴風雪。他知道——狂龍並不是在故弄玄虛,而是他也明白此去之危險、此去之密要、此去之不可推卸。
“……”
鷹神明王幹笑了兩聲,又上前了三步。
他麵罩前端的錯金鳳喙,幾乎就要戳進了狂龍的眼珠,問:“那你,還知道些什?”
狂龍明王也不禁陪笑數聲,道:“師弟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多很多。隻不過……”
“隻不過什?”
“隻不過,我能告訴你的也就一件事。”
“什事情?”
“我知道,師兄來此目的是何?”
“哦?我肚皮的秘密,你都曉得嗎?”
狂龍明王揚起脖頸,聲音卻壓得極低:“那是當然,師兄肚皮的禍水……我自然是一清二楚。”
鷹神明王的眸子一斂,冷笑得聲問:“哼哼,你倒是說說看,我肚皮究竟藏著什顏色的禍水?”
“紅色,血一樣紅的禍水。”
“你,未免也太過聰明了吧?”
“不,我隻是太了解你,和你此番北上的密要任務。”
“……既然如此,師兄我就不必和你打馬虎眼兒了。”
——鷹神明王陡然轉身,麵向那個個眼如死灰的龍脈弟子道:“我,正是來借人的!”
借人?
他哪是來借人?他分明就是來搶人的!
搶完人,隨他北上完成任務,順帶便去送死墊刀頭!
明知如此,可誰也沒有料到,狂龍明王竟朗聲道:“不是問題,要誰你都能挑走。”
狂龍此言一出,階下的所有龍脈弟子無不心頭一緊,他們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師尊居然沒有絲毫猶豫,就爽快地答應了鷹神的無禮要求。
心底收縮地最緊的,莫過於以轟天龍、小白龍為首的老弟子。他們每個人雙腳雖未動,人卻像是退後了三步,以求躲過贏鷹神明王的揀選。
可誰也沒有想到,鷹神明王是看也不看那些分列兩旁的老弟子。甚至在飄過雙腿齊斷的‘轟天龍’麵前時,他還用力地冷哼了一聲,仿佛是在羞辱後者道:‘連寶象、法象、龍象三人都鬥不過的軟腳蝦,連去送死的資格都沒有。’
轟天龍的眼珠更灰暗了,他早已喪失了龍脈大弟子的尊嚴,痛不欲生。眼下,他是就連“生”這個字,都忘記幾筆幾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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