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海突厥與樣磨人已經激戰三天,但烈度已經大為降低。
雙方不再直來直去地對衝了,大家都不擅長這種打法,別裝中原騎兵了。
於是乎,包抄與反包抄反複上演,圈子越兜越大,穿插越插越深。
打到最後,所有人都亂了套,不知道友軍在哪,不知道敵軍在哪。
又到處是友軍,到處是敵軍,見了麵就先拿箭矢招呼,然後拉開距離,兜圈子射箭。
射到火候差不多時,抽出馬刀就上。
一會突厥敗,一會樣磨敗,傷亡急劇增加,戰馬的消耗也很大。
老實說,草原民族之間的戰爭不該這樣。
但樣磨人在保家衛國,士氣高昂,死戰不退。
突厥人覺得有大夏王師撐腰,人多勢眾,且沒搶到財物,也不肯退。
雙方就像殺紅了眼的賭徒,不輸光最後一個子,是不可能下賭桌的。
相比較而言,樣磨人的損失更大一些,因為熱海突厥幾次穿插,衝到他們的村鎮內,大肆屠戮,老弱婦孺死傷不輕。
但這反而激發了他們的鬥誌,非要找突厥人報仇,戰鬥愈發激烈了。
五月十三,當楊亮統率的六千兵馬渡過思渾河時,遇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局麵。
“楊將軍,還請不要留手,這幫人死硬得很,殺害了咱們不少弟兄。”
短短幾天,拔塞幹的鬢角就有了幾縷白發,顯然這段時日對他而言十分煎熬。
他無法想象班師回熱海時該怎辦,當部眾詢問起自家親人的下落時,他該怎回答?
楊亮緊緊看著前方,根本沒搭理他。
山腳下,夏軍將士們正在做著出擊的準備。
一路步行走來的軍屬騎兵翻身上了戰馬,操著長長的馬槊,開始整隊。
這些騎兵完全是配屬步兵作戰的“特化”
部隊,沒有單獨出擊的能力,活動範圍有限,機動能力說實話,比步兵還差。
但任何兵種都有自己的主戰場。
在敵軍步兵陣腳動搖的時候,軍屬騎兵就會開始衝鋒,將他們的動搖變成潰敗。
在草原騎射手過來騷擾的時候,軍屬騎兵會利用戰馬體格、衝鋒速度以及肉搏廝殺方麵的優勢,讓騷擾的草原輕騎兵知道花兒為什這樣紅。
他們的戰馬被稱為新一代青海驄,大規模入役部隊的時間不長,隻有區區兩三年時間。
但這種特化的馬匹能馱載著騎士衝鋒小半個時辰,在這段時間內,它就是戰場上的王者,速度奇快,衝擊力驚人,素以耐力極佳聞名的草原馬跑又跑不過,衝又衝不過,隻能被動挨打。
衝完之後,青海驄汗出如漿,體力見底,怎也不肯跑了。
但已經沒關係了,要的就是它爆發這一下,利用速度逮住敵人,然後逼迫草原騎射手與中原騎兵近戰肉搏,大量殺傷敵軍。
多搞幾次,草原騎兵賴以成名的騎射騷擾戰術就成了虧本生意。
邵樹德也對新一代青海驄十分滿意。
他記得曆史上類似馬匹首先出現在歐洲,當時已經是16世紀了。
這種能高速衝刺的戰馬一登場,就讓北非的**騎兵相形見絀。
沒人再可以騷擾行軍中的步兵,隻能看著他們按部就班地前進,攻占一個又一個目標。
邵樹德設想過以後中原王朝與草原的戰爭,在這種軍屬騎兵的伴隨下,算不算改變了曆史的走向?
當然,目前的青海驄還是讓他不太滿意。
此番西征,大可以搜羅不同品種的馬,帶回去培育,看看能不能搞出新的東西。
“楊將軍?楊將軍?”
見楊亮不說話,拔塞幹有些著急,下意識伸手去拉他。
“倉啷!”
親兵們把刀抽出了出來,攔在兩人中間。
“聒噪!”
楊亮怒瞪了拔塞幹一眼,壓根沒把這個鳥都督放在眼,繼續看向前方。
金刀、黑二軍的騎馬步兵也披上了甲,在草地上列陣。
以步對騎,中原武夫們演練了一百六十年了,經驗十分豐富。
長槍大盾、強弓勁弩,外加不怕死的勇士手持陌刀、重劍、長柯斧上去劈斬,保管砍得對方人仰馬翻。
如果敢玩花活的話,還可以學成德步兵將大陣放開一個口子,把衝鋒的敵軍騎兵放進來,再封閉缺口,四麵合圍暴打。
方法多得是,看你喜歡玩哪一種了。
這會他們選的顯然是硬衝。
騎兵在兩翼遮護,步兵向前快步衝鋒,目標是奪取敵人的城鎮。
這也是騎馬步兵慣常用的戰術。
即作勢要攻草原部族的老弱婦孺,毀掉他們的壇壇罐罐,逼迫草原騎兵硬衝他們的步陣,借此大量殺傷敵軍。
待敵士氣低落,人困馬乏之際,投入己方的生力軍騎兵,一舉打垮敵人。
典型戰例便是蘇定方擊突厥沙缽羅可汗了。
五千步兵持長槍環形列陣,突厥十萬騎反複衝鋒,死傷慘重,就是打不動。
關鍵時刻,蘇定方投入預備隊,一萬多休整多時的蕃兵發起衝鋒,大破突厥,斬首數萬。
但今日楊亮打得沒這複雜,他的目標竟然真的是直取敵城,部署在兩翼的騎兵完全就是起掩護作用的。
“咚咚咚……”
戰鼓擂響之後,步騎大陣緩緩移動。
風恰到好處地停了,太陽照耀之下,數千人的步騎大陣銀光閃耀,宛如湧動的海潮,一步步向前推進。
突厥人、樣磨人還在舍生忘死地拚殺,但拔塞幹已經沒心思看觀看了。
他的心神已被夏軍吸引,區區幾千人而已,但裝備精良,陣列井然,一往無前。
樣磨人早就發現了這支生力軍的抵達。
他們抽出了兩三千騎,試圖阻止這支步騎混編大隊的前進。
部署在兩翼的騎兵分出一部,快速前出,一隊迎麵衝了上去,一隊繞後包抄。
“轟!”
漫天黃沙之中,雙方近四千騎兵開始了碰撞。
夏軍軍屬騎兵排成緊密的隊形,隻一個照麵,就用長長的馬槊將樣磨騎兵擊散。
繞後而至的騎兵再橫向一衝,敵軍散得更開了。
拔塞幹看得目瞪口呆。
對衝之下,樣磨人直接被打散了。
拔塞幹看得出來,敵人是有死傷,但未必很多,他們的陣型被擊散,其實是草原騎兵的“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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