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文/中肆

    ——晉江獨家發表

    第一章

    暮秋時節，霜寒露冷夜漸長。

    此刻，城市上方。

    伴隨著一道驚雷，翻湧的墨雲被生生撕裂一道豁口。

    纏綿的秋雨傾瀉，肆意拍打在酒店的落地窗上，落下點點雨漪。

    借著乍白的閃電和皎皎的月光，酒店的綺糜景色，統統倒映在雨漪匯聚成的、破碎的棱鏡上。

    淩亂的白色長裙隨意耷拉在床沿，被撕爛的內衣，順著昂貴的地毯，一路逶迤至落地窗前。

    最後停在一雙亮的男士皮鞋旁。

    衣著整齊的男人，眉眼隱匿在陰影之中，隻露出弧線優美的下頜，和一張被磨得殷紅的薄唇。

    他俯身，薄唇附在聞梨緋紅的小耳朵旁，嗓音低啞地說：

    “如果疼，就告訴我。”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聞梨可以清晰地聞到，男人身上混雜著清冽檀木味的淡淡麝香，陌生又熟悉。

    這味道，在這封閉的空間，伴隨著她身上不斷攀升、蒸騰、洶湧的熱意，讓她覺得恐懼。

    聞梨下意識想要逃走。

    但卻被男人戴著檀木佛珠串的手拉著，重新帶回到深淵。

    身前的玻璃落地窗冰涼徹骨，背後的身軀卻炙熱滾燙。在這冰火兩重天，聞梨在撕裂般極致而痛苦的歡愉中，意識逐漸模糊。

    恍惚間，眼前霓虹燈璀璨的城市夜景，慢慢變成了厚重斑駁的油畫色塊，而劈劈啪啪的雨聲與男人克製的低喘也徐徐消弭。

    最後，在某個瀕臨死亡的點，聞梨隻覺耳蝸麵發出嗡的一下，徹底什都聲音都聽不到了。

    但是下一秒，周遭一切卻又重新清晰鮮活了起來。

    “醒醒——”混雜著呼呼運作的老式暖風機，一道熟悉的女聲傳入耳廓，“梨子醒醒。”

    聞梨濃密蜷曲的睫毛輕輕顫動，在眼瞼下方落下兩排深色陰影，愈發襯的她肌膚白而薄，連皮層下的淡淡血管都依稀可見。

    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一顆黃澄澄的腦袋，腦袋的主人背著光而站，如夢境中的那個男人般，看不清五官麵貌。

    隻有身後那盞白熾燈，亮的刺眼。

    聞梨生理性地眯起眼睛，抬手遮了遮，等適應這光亮之後，才從指縫間看清了那人的麵貌。

    是她的室友，“…喬喬？”

    軟音呢喃，其中難掩失望之意。

    塗喬喬揶揄道：“喲，不是你夢那位，就這失望啊？”

    提及夢那位，聞梨驟然清醒過來。放下手，慌亂地問：“喬喬我剛剛、我剛剛說什了嗎？”

    “還不就是…”塗喬喬擠眉弄眼地比了個國際通用的手勢，“漲姿勢了漲姿勢了，原來我們小仙女也會做春天在哪的夢啊。”

    聞梨紅著臉，不敢看塗喬喬眼的曖昧，更不敢告訴她。

    其實，這不僅僅隻是個夢。

    更是真實發生過的。

    昨天她被叫回家，當晚，她的繼母就在她的水下了藥。

    然後如同晉江寫的狗血情節那樣，將她如貨物般，送到一個大腹便便的謝頂老男人床上。

    讓她為聞家‘做貢獻’。

    酒店的門被繼母鎖住，聞梨逃不出去。就在她最絕望時，那個男人神祗般降臨，將她帶離虎口。

    以至於後來，她…

    聞梨想起昨夜種種，個中滋味湧上心頭，甚至到現在，都覺得自己身體還殘留著他的形狀。

    塗喬喬見聞梨臉頰酡紅，雙眼迷離，流流氣地吹了個口哨，索性搬了自己的椅子，坐到她旁邊。

    “孔子說得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梨子啊，你說咱倆之間，有什秘密是不能說的？”

    聞梨臉上紅暈更甚，憋了半天，才小聲道：“這話是孟子說的，而且不念l l，念yu l。”

    塗喬喬：“……”

    塗喬喬耍無賴，“我不管！梨子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我平時什事都跟你說，你現在背著我搞男人就算了，還瞞著不告訴我！”

    不知因為暖風機的作用，還是塗喬喬那句‘搞男人’，向來體寒的聞梨，隻覺此刻渾身熱的慌。

    她不自在地扯扯袖口，見其他兩個室友不在，猶豫了下，最終忍著羞恥開了口：“其實…”

    “其實？！！”

    塗喬喬兩眼放光，眼睛的灼亮與八卦之意，讓聞梨對自己接下去要說的話，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塗喬喬瞧出了她的猶豫，抱著胳膊，好沒氣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大概也能猜得到。”

    聞梨錯愕地看著塗喬喬。

    對方吹了吹劉海，眉飛色舞地說：“梨子，你這又是哥哥疼，又是我不要的。沒想到你平時對學校的男生不假辭色，私底下嘛——”她挑眉，“玩的還挺野。”

    聞梨覺得臉頰熱的發燙，小聲替自己辯解道：“我沒有。”

    “沒有什？”

    “沒有玩，”聞梨甕聲甕氣地說，“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我…我一直、一直…心麵隻有他。”

    塗喬喬和聞梨認識兩年，頭一回看到她臉上露出這種近乎卑微的表情，下意識道：“隻有他？”

    “嗯，隻有他。隻是——”聞梨眸光驟然黯淡了下去，聲音有些低靡說，“隻是我配不上他。”

    “臥槽！”塗喬喬回神，憤憤拍了把桌子說，“梨子你這好，那男的怕不是眼瞎吧他！”

    “喬喬…”

    聞梨呆呆望著她。

    塗喬喬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她心上人，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梨子你這好，追你的人都排到學校南大門賣小米糕的店鋪那了，所以怎會配不上那個男人？”

    聞梨可不像塗喬喬，一句‘臥槽’行天下。

    她也不知道怎說，懨懨耷拉著眉眼，良久，才悶悶替男人辯解道：“可是他真的很好很好。”

    “什很好很好？”

    另一個室友冉紗，拎著大包小包的奢侈品開門進來。

    “寶貝，剛樓下有人在阿姨那登記找你，我給帶回來了。”

    聞梨掩去心底的苦澀，好奇地問：“找我？”

    “對。”冉紗轉身朝門外的人說，“阿姨，你直接進來吧。”

    她話落，就見一個全身奢侈名牌，五官明豔，但卻長相卻刻薄的中年女人，緩緩出現在寢室門口。

    那女人，赫然就是昨天將聞梨送到別人床上的繼母。

    ——湯。

    聞梨一激靈，倏地站起身，帶翻了椅子，但卻無暇顧及。她隻是白著臉，喊道：“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