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寒前腳剛走,那些學子包括使臣們就圍了上去,但是他們也不敢過分靠前,因為宣紙上那霸道的文氣還未散去。
水平不夠的讀書人冒然上前會被傷到的。
他們隻是稍遠一些的圍觀著,嘴念念有詞,神色變幻著各種色彩,驚歎有之,震撼有之,最大的便是欽佩。
雖說文無第一,但是當到了一覽眾山小的境界,那低你數籌的年輕人對你便是絕對的崇拜。
餘乾趁著這些人圍著詩詞拍馬屁的功夫,他悄悄的挪步到張斯同身後,小聲的說了一句,“張博士,你應該沒問題吧。”
正處在深思之中的張斯同聽見餘乾的聲音,他驚醒過來,看著身側的小友,無奈的搖頭苦笑。
“老夫不如杜如寒。”
餘乾表示不信的看著張斯同,“張博士,這首詩真的有這好?”
“近些年中秋無此等絕句。”張斯同感慨道,“老夫一生窮經皓首,自襯腹中也有二兩墨,但詩詞一道確實不如杜如寒。甘拜下風。”
餘乾愣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張博士,你這要是認輸了,就不僅僅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這些使臣隻見南陽王的人出風頭,到時候陛下如何自處?咱們國子監的名聲又如何固守?”
張斯同長歎一聲,“但終歸南陽現在還是我們大齊疆土,傳出去,倒也不算落了大齊的麵子。至於國子監,文學比試一事勝負往來是常事。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小友你說的對。老夫可以看開,但是大齊百姓看不開。”
“就是嘛。”餘乾笑著點頭,“張博士,所以別人有準備好詩詞嘛?你的老友這多,應該沒問題的。
煌煌太安豈能讓區區南陽之地的文人打敗、”
張斯同搖著頭,“怕是難了。”而後,他又直勾勾的看著餘乾說著,“小友在詩詞一道上的天賦,我是親眼所見。
之前老夫就邀請你來著詩會,這些日子小友可有準備好?”
餘乾不敢相信的看著對方,“所以張博士你從開始就一直打算讓我來寫詩不成?”
“確實如此。”張斯同輕輕笑道,“我一直以為小友的詩才天下無雙,頗有靈性。所以今晚我本來就是相信小友你的。”
餘乾是真沒有想到這張斯同是抱著這樣的心思讓自己來參加文會的。他之前還單純的以為隻是跟老人家關係好,又恰巧自己懂一兩句詩詞。
結果,對方直接上來說,寶壓你身上了,這不是開玩笑嘛。
眾所周知,文抄公也是有壓力的,一個莽夫靠著腦子的些許精華怕是追問交流之下就露餡了,風險很高的。
但是拒絕估計也沒用,因為就算張斯同不說,估計李洵也會說的。
而且餘乾其實也知道自己繞不開這件事,因為李洵喊自己過來肯定就是為了這。誰讓自己的詩名大盛。
隻是沒想到會是張斯同這先說出來,這樣也好。他過來找張斯同其實也是抱著個這樣的想法,趁著這件事,捆綁一些好處。
餘乾腦子轉了一下,小聲的說著。
“張博士,我倒是可以答應你,不過得等到別人看看,若他們也搞不定我再上如何?”
“甚好。”張斯同笑顏展露。
“還有就是,等會我做什,張博士你配合就是,我想和咱們國子監成為真正的好朋友。”餘乾又笑道。
張斯同愣了一下,不懂餘乾這句奇怪的話是什意思,但是出於對餘乾的絕對信任,他隻是點著頭。
“老夫自當全力配合。”
餘乾這邊正小聲的聊著天,另一邊,那些個文人最開始的那種激烈的探討之心慢慢冷卻了下來。
現在全是踟躇。
這畢竟是南陽的杜如寒寫的,而他們來這的目的就是口口聲聲的說要和南陽文人比個高低。
結果現在,人南陽就單槍匹馬的來了一位文人,然後就寫了一首詩。
然後,他們就很慚愧的發現,現在沒人能站的出來。人上來就丟一首絕句出來,讓人怎接?
若是不能勝出,直接就是貽笑大方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空氣又安靜了下來。
那些使臣自然也是發現了這樣的場景,其實他們當中不少人也備著詩詞來砸場子的,隻是現在因為杜如寒的這首詩,他們絕大多數人也熄了這份心思。
但是轉念一想,杜如寒寫跟他們自己寫,本質上是一樣的道理的。
南陽王和大齊的齷齪事,這些個使臣自然是知曉的。所以從這角度來講,這杜如寒就是自己人。
杜如寒讓天子難堪,就等同於他們讓天子難堪。
能當使臣的都是人精,三兩下就想通了,然後開始拱火。
“陛下,我之前就聽說南陽王在封地大力推行私塾,現在看來著實有成效。區區一州之地的文人,做出來的詩便能到這種地步。
想必太安這邊實力更是強盛才是。”
“早前外臣就在坊間聽說大齊文壇看南陽,外臣其實是不信的,陛下是英主,太安更是飽學之士輩出,理當有更好的表現才是。”
餘乾樂的看著這些陰陽怪氣的使臣,然後視線又在四下掃視著,看看等會誰出頭。
可就在這時,李洵卻澹澹的出聲說著,“餘乾何在?”
餘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回過神,作揖道,“臣在。”
李洵繼續道,“你上去寫一首吧,替朕寫寫這中秋佳節。”
“臣領命。”餘乾雖然覺得有些突兀,但還是應了下來。他沒想到這快就要自己上場。
本來還想等著別人出手,自己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現在卻直接被指名道姓了。
那沒辦法了,隻能攤牌了,我餘某人就是詩詞大家。
“太安微薄讀書人餘乾,有幸得到過國子監張博士的粗略指點。區區國子監求學學子,冒昧了。”餘乾朝眾人抱拳朗聲,而後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到書桌邊上。
眾人聽見餘乾的介紹,認識和不認識的都沉默了。
你穿著大理寺的衣服,說自己是國子監的學生?
太安城現在可以跨部門上班了?這不是開玩笑?這年輕人什來頭?
餘乾走到長桌之後,又拿過一張宣紙在桌麵上鋪開,動作細致而又嚴謹,而後提起毛筆,蘸了蘸墨水。
寫字這件事,餘乾倒是不慌,他之前寒窗苦讀的時候就已經練得一手好字了。
餘乾提筆而戰,腦海開始搜索起關於中秋的詩詞了。
在外人看來,此刻的餘乾在凝神聚氣,準備下筆如神。但是其實他隻是在想著要抄寫哪一首罷了。
最後絞盡腦汁,餘乾發現自己特的隻會一首完整的中秋詞。
他倒是想寫舉杯邀明月,但是一想,不夠上檔次,不算絕句,更不符合現在的心境。
餘乾其實還想寫那首春江花月夜,這首號稱孤篇壓倒全唐的千古名詩,後來發現自己很操蛋的不會背。
排除了這兩首,他就隻剩下東坡居士的水調歌頭了。
這首號稱千古中秋第一詞,但凡提起中秋的詩詞就絕對繞不過這座大山。
不吹牛逼的說,這首詞要是寫出來,他餘乾的文壇巨匠地位怕是直接成了,一首詞就足以讓他上神格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少了些新意,這首詞被那些穿越者都特抄爛了。
但是沒辦法,誰讓自己隻會這一首呢,招式不在老,好用就行。
感謝九年義務教育,否則自己連這首詞都背不下來。
餘乾心中充滿感激,然後徐徐下筆。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詞牌名剛寫下,那些圍觀的文人就小聲的商討起來。
“這是詞牌嘛?”
“看樣子是的,倒是沒聽過這個詞牌。”
“所以是自創的?”
“有可能吧。”
“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的年輕人好高騖遠。”
“且看吧。”
餘乾繼續落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第一句剛落下,宣紙就簌簌的作響,陣陣清風亦是從紙麵上宣泄而出,青氣更是從字行間照射出來,美輪美奐。
餘乾呆愣了一下,他之前從未嚐試過在紙上寫文章詩詞這種事,沒想到,文抄公也能引文氣?
這不是扯犢子呢嘛。
那些自視甚高,沒過來圍觀的文人見到這一幕紛紛都驚呆了。這才敢落筆就引發這大的動靜?
也顧不上什矜持身份牌麵之類的,紛紛都走了過去,看著宣紙上的那句詩詞。
當看見把酒問青天這五個字的時候,可以說是一整個人直接麻了,從頭到尾的麻了的那種。
以問句開頭,問明月,問青天,一下子把人們的思緒引到了浩渺的仙境,如夢如幻,又霸氣四溢,讓人頭皮發麻。
開局王炸。
這下所有人紛紛屏息凝神,無比的期待著接下來的詩詞。
餘乾繼續落筆。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此時,宣紙上噴薄而出的青氣直衝雲霄,仿佛就像是替餘乾去那天上的仙宮尋求這份答桉。
所有人的視線都順著青氣往上走去,似是要看看這漆黑的天幕之外是否又真的有仙宮。
餘乾繼續落筆。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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