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這時候也的確難以做決斷，他心中對包道乙的話很讚同，並不想繼續出兵替夏軍牽製趙宋的後路。

    這對他沒有什好處，還會折損自家兵馬的士氣。

    但如果真的無動於衷，方臘又有些擔心，擔心自己此舉會引來大夏的報複，畢竟是他主動找上門，請夏軍南下幫忙的。

    現在夏軍來了，他們卻把夏軍甩在一邊，首先名聲和信譽會徹底敗壞，其次夏軍羞怒之下，派大軍前來征討，聖軍絕對抵擋不住。

    包道乙嘴上說的很好，說是可以依靠山川地勢來阻擋大夏精銳，但方臘經曆了和宋軍的大戰後，已經對自己麾下兵馬的實力有了一個了解。

    他們連宋軍都不是對手，有如何擋得住實力更勝一籌的夏軍呢。

    夏軍真的動真格，方臘沒有一點取勝的信心。

    在猶豫了片刻，方臘擺擺手讓眾人退下，準備自己一個人認真的思考利弊。

    眾人看到他的神色，也不在多說，各自告退。

    時間如水。

    當傍晚的月光從天空傾瀉而下的時候，方貌提著燈籠來到了聖公所居住的大殿，殿外的侍衛看到他立刻轉身進去通傳。

    很快，侍衛就走了出來，請方貌進去。

    “三弟，這晚了你來找我幹什？”

    方臘身上披著大氅，還在為白天的事情思索，眉頭微微皺著，隱藏著心中的糾結。看到三弟前來，他眉頭微微舒展。

    方貌坐在他的下首，歎了口氣，說道：“我有些話想和大哥說，不過白天人多不方便，隻能這時候過來打擾大哥休息了！”

    方臘笑了笑，說道：“咱們是親兄弟，有什打擾不打擾的，你有話盡管說！”

    “是，我想問大哥，對以後有什打算，是不是準備繼續帶著咱們弟兄和夏軍、趙宋爭霸天下？”

    “若是準備和夏軍爭鋒，大哥有沒有勝算？”

    方貌緩緩的說道。

    方臘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來，定定的看了眼前的三弟一眼，表情變澹，說道：“三弟，你說這話，是什意思？”

    “大哥不要誤會，我今天隻是想和大哥說說真心話，沒有其他的意思，無論大哥做什決定，我都不會有意見，隻是我想在大哥做決定之前說幾句話而已！”

    方貌連忙解釋。

    “你說！”

    也就是他們是親兄弟，方臘才能容忍方貌這樣說話，畢竟方貌的語氣中，對他十分不看好，有背叛投敵的意思。

    方臘也知道三弟的性格，知道對方不可能背叛自己，所以忍住了情緒，讓對方繼續說話。

    “那三弟就直言了！大哥英雄豪氣，所有弟兄都有目共睹，知道大哥是一個好漢，不過大家也都看過史書，知道了我們的下場……”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沒有王景、趙，大哥還能帶著我們稱霸一方，但眼下趙宋和夏軍先後成了我們的威脅，所有弟兄心中都沒底，沒有取勝的信心！”

    “這也是咱們大軍士氣低落，無法和趙宋、夏軍相比的真正原因，強行上陣，隻會讓大軍崩潰！一味的防禦抵抗，未來也遲早會被夏軍攻滅！”

    方貌說的話，還真是不客氣。

    他口中的所有弟兄都沒底，沒有取勝的信心，明麵上說的是軍心士氣，實際上說的就是方臘。

    是方臘的能力不行，在史書上明明白白的記載著，帶著百萬義軍起事，結果被趙宋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下場十分悲慘。

    也就是方臘麾下的將校都是江湖漢子，講究義氣，如果他們是官府的文臣將校，攤上這一個主君，早在降臨的時候就告辭了。

    方臘聽到這，猛然起身，雙眼死死的盯著方貌，臉皮青紅交加。

    “大哥，既然明知道不是夏軍的對手，何不放下雄心，向後退一步，趁著現在大家夥實力還不弱，能賣上價的時候，主動歸附夏軍呢？”

    “大哥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為方氏的族人，為天定侄兒未來的生死考慮吧？”

    看到方臘即將爆發，一股強絕的氣勢把自己鎖定，方貌心中凜然，知道自己觸犯了大哥的忌諱，猛然一橫，飛快的把剩下的話說完。

    說完之後，方貌就站在原地，等候大哥的暴怒。

    鎖定他的氣勢不斷波動，片刻之後，才聽到方臘一聲低吼：“滾，給我滾出去！”

    方貌把想說話的說完，也不敢繼續待著，立刻轉身就走，在走出房門的時候，忍不住的說道：“請大哥認真考慮，為族人多想想！”

    砰！

    方臘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拿起身邊的茶杯扔出去，把方貌砸的連忙疾步離開。

    等方貌的身影消失後。

    “讓我向王景小兒低頭求饒，不可能！”

    方臘在殿內左右疾走，嘴不停的大罵，片刻後，他才有些頹然的站定身子。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趙宋和夏軍的對手，但心中的固執，讓他無法做出向其他人低頭，搖尾乞憐的舉動。

    他是那種寧願身死，也絕對不會向敵人求饒的性格。

    不過，方貌的話他終究還是聽進去一點。

    他隻有方天定一個兒子……

    半響後，方臘坐下，從麵前木桉下麵取出了一本書，一本記載梁山和他方臘事跡的書籍。

    這本書的頁麵有些發卷，顯然被翻閱了不知道多少遍。

    方臘隨手一翻，就翻到了記載他麾下將校、兄弟和族人結局的地方。

    在看到方貌、方天定、侄子方傑，方金芝、方百花一個個或是自殺，或是戰死的結局時，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書冊，時而咬牙，時而露出悔色，一直到半夜，依舊坐在那不再動彈。

    他一晚上沒睡。

    沒有人知道他心想了些什，等到第二天出來的時候，外麵的侍衛赫然發現，方臘的氣勢不再像以前那樣堅定昂揚，神色低沉……

    三日後。

    一個讓江南震動的消息傳出，方臘派使者前往臨安拜見夏主，願意率建德、淳安等地和麾下所有兵馬歸附大夏，正式獻表投奔。

    消息傳出，江南大震。

    如今大夏和趙宋交鋒，所有人都知道趙宋的勝算不大，但以趙宋的疆土和兵力，拚盡全力的話和大夏糾纏一年半載的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