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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複仇之所，髏大的頭被擺在桌子上。

    經過長長的尷尬無語後，髏大先開口了——他的頭在桌子上搖搖晃晃地道：“我們需要溝通一下。”

    “那就溝通一下。”依無蓮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搭話了，卻始終不去看他。

    “你仍想嫁到這？”

    “我還沒有下定決心。”依無蓮有些矜持，“你……為什……”

    髏大沉聲道：“如果幹掉莫加，奪走家徽就可以了吧?”

    “但是……”

    “不要問我為什。”髏大打斷了她的話我從來不喜歡理由。我喜歡遵循感覺去做。我一定能幹掉莫加，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你會後悔的，因為你什也得不到！”依無蓮叫道，“不要相信感覺，不要相信！那些東西都是假的，隻有愚蠢的人類才會活在不切實際的感覺中！”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髏大突然這樣說，“隻要喜歡的人能幸福。”

    短短的一句話，仿佛是晴天霹靂一般，依無蓮猛地跳起來，失控地嚷道，假的！都是假的！”

    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髏大緩緩說道：“就算被當作叛徒，下地獄也無所謂……”

    “住口！住口！”依無蓮捂著臉，眼淚奪眶而出。

    髏大沉默了，依無蓮隻是抽泣。半晌，髏大說道：“我得向你道歉，其實關於你，我真的什也想不起來。但是，仿佛說過這樣的話，我知道我見過你，在很久以前，你還不厭惡我的時候。”

    “沒關係，其實那樣才好。”依無蓮突然笑了，臉上仍掛著淚光，“你……仍會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髏大眼中的紅光一閃，道：“如果能點頭的話，我會點頭。”

    “髏大……”

    “我可以充當你的貞操帶，但是……”髏大的話音未落，依無蓮回身一拳打在他臉上，讓他從桌子上飛起彈到牆上又滾回來。

    “不許提那個詞！”

    “你的力量似乎完全恢複了嘛。”

    依無蓮笑起來，舒展了一下四肢。“好吧，決定了。幹掉莫加，不嫁給他。”髏大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地，突然覺得很欣慰。“幸好來得及說服你。”

    “哼，不用你說我也會這樣決定。”依無蓮指指空蕩蕩的房間，“我還以為炎魔城是金碧輝煌的，結果竟然這可怕，連棵樹都沒有，待一天如隔三秋，瘋了才願意嫁到這。”

    髏大鼓起勇氣道：“一起走吧!”

    “嗯，不過首先要幹掉莫加。”

    依無蓮於是開始忙著布置陷阱。她在窗台上凝結了一層細霜，那些霜化了，變成了透明的冰麵，均勻地切斷了結界的層麵。這樣，那個可怕的結界發動的時候，就很難再將她的魔力徹底封閉。

    依無蓮尋思道：“家徽就在他的嘴，或者是肚子吧。”

    “也可能和那個帕格羅一樣是在心髒。”髏大補充道，“紅魔族的身體構造和我們所知的不一樣。”

    “管他呢，重要的是，那可以開啟或者關閉炎魔城的一些秘門，發動結界，我們就可以阻斷追擊。隻要我們能夠逃走，慕尼黑就可以否認一切，對我們進行庇護。”髏大卻不以為然地道：“我懷疑。”

    依無蓮奇道：“你不相信蔻蔻瑪蓮大人？”

    “我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許這樣！”依無蓮生氣起來，嚴肅地說，“蔻蔻瑪蓮大人是黑魔族存在的根本意義，為她犧牲是我們魔女一族的最大榮耀，因此就是為慕尼黑犧牲生命，我也不會怨恨。”

    髏大搖頭道：“不理解。”

    “你呀……真是!”依無蓮道，“放心吧，逃走的路線，蔻蔻瑪蓮大人早已為我安排好。她擁有可以預見未來的神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突然笑了笑，“包括你會和她翻臉，她都事先知道。”

    “陰險的女人!”髏大終於明白，“故意激我前來。我感覺她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莫加很快就會回來。”依無蓮一邊布置魔法陷阱，一邊道，“莫加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我很可能會失去反抗的能力。我們必須齊心合力，一舉成功。否則，在他的領地很難再有第二次機會。”

    髏大道：“何必耍花樣，我就在這等著他，一下就能拍死他。”

    “就是怕你拍不死他啊。”依無蓮道，“就像我離開慕尼黑以後力量大幅削弱一樣，你的力量來自亡靈，而這根本沒有像慕尼黑的亡靈，你以為你還能像在慕尼黑時一樣?”

    髏大嘿的一聲，不再說什。

    依無蓮知道他惱了，突然有些過意不去。她一直沒有公平地對待他，也很少考慮過他的自尊心。她忍不住將髏大和瑪斯做了個比較，雖然是一副骨架，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瑪斯是個騎士，標準的人類，髏大卻徹底成為了黑暗陣營的一員。瑪斯有很多缺陷，花心，短命，髏大卻是和她一樣擁有無限的生命力。或許失去了那副女人見了都會著迷的麵孔，髏大要更加讓她容易依靠吧。魔女究竟需要什樣的愛情，依無蓮開始漸漸有了答案。

    “髏大，”她輕輕地說著，終於還是在態度上有所讓步，“榮耀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或許你很難理解，因為那不是我個人，而是我們全族的榮耀。其實，最初的時候，我想單獨完成這個任務來獲取我的榮耀，但是現在，我想，靠著犧牲換取來的東西，或許隻會讓人覺得屈辱吧。”

    “我一定會保護你！”

    髏大的目光默默注視著依無蓮，依無蓮也凝視著他。依無蓮突然看到那紅色的光芒深處有星光一樣深邃的顏色，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那是一整片星雲，還有深邃的黑暗，就像是無盡的宇宙吸走了所有的光。依無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不到竟然無法將視線移開，目光也漸漸變得癡情了。

    腳步聲在樓道響起，髏大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下去。

    依無蓮收斂心神，泰然自若地立在窗前。敲門的聲音響起，莫加再次出現在門口，恢複了彬彬有禮的氣度。

    “外麵的景色很美吧?”

    莫加看上去很冷靜，似乎完全忘記了方才的不愉快。他換掉了堪稱堅硬的禮服，換了一身更加適合魔鬼的皮甲——竟然是龍皮的。在炎魔城的高溫下，龍皮鎧甲確實是最佳穿著。依無蓮驚奇地感到，他從氣度上變得柔和了許多，完全不同於方才的粗野。這種反差如此之大，以至於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怎回答。

    莫加站在依無蓮的身旁，將視線投向窗外，指著城堡外海洋一般翻滾的火焰說道：“那是黑金湖，是火山蓮盛開的地方。黑色的水燃著紅色的火，紅色的火開著最潔白的花。火神殿也在那，是我們祭拜先祖的地方。也許你會覺得可笑，因為我們一族的先祖基本上都是死在自己的子嗣手，但是這不表示我們不尊重祖先。”

    依無蓮遲疑地道：“說這些幹嗎?”

    “為了告訴你為什帶你來這個房間。”莫加凝望著依無蓮，緩緩地道，“其實真的不是為了對你無禮。這個房間，是整個城堡最涼爽，也是風景最好的房間。”

    依無蓮大笑起來：“那還叫複仇之所？你當我傻瓜？看看外麵那些杆子，不是把屍體吊起來晾成幹屍的?”

    “是。”莫加直言不諱，“每個人吊上去的時候都活著，直到死掉，我要他們看最好的風景。”

    依無蓮一呆，那算什？或許對於魔鬼而言，這便是仁慈的極限？

    莫加凝望著她：“我曾經很想利用你然後再拋棄，但是現在我真的很愛你。”

    “愛我?”依無蓮啞然失笑，“你愛我什?”

    “你比我驕傲。”

    莫加的聲音沒有半絲虛偽或是遲疑，依無蓮真的吃驚了。她為什會選擇髏大？或許還是應該對莫加多一些了解。莫加現在並不讓她討厭了，她不能不想，髏大呢？髏大喜歡她的什？

    “為何不動手?”髏大的聲音傳入腦海。

    依無蓮反問道：“髏大，你喜歡我什?”

    髏大怒道：“這個時候你想反悔?”

    “回答我！你喜歡我什?”

    “血肉！我還能喜歡什？每一滴血每一塊肉……”

    “夠了！”依無蓮生氣起來，“我就是要反悔!”

    她似乎心中有了計較，抬起頭來霍然望著莫加，眼都是柔情蜜意，緩緩地貼進莫加的胸懷：“你真的想娶我這樣的黑魔女？你知不知道碰了黑魔女會是什下場？你會陷進來，無法自拔。”

    “那我也心甘情願。”莫加毫不猶豫地這樣說，然後伸手將盒子從桌子上拿起來，小心地取出項鏈。“可否讓我為你戴上，你會知道它的珍貴，你會知道一個驍勇的紅魔鬼可以為愛情付出多少耐心。”

    髏大在她腦海狂呼：“你瘋了？我自己動手!”

    依無蓮眼中寒光一閃，髏大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一根冰針不知何時插入了他的脊梁。依無蓮的臉上泛起嘉許的微笑，將頭發輕輕用手臂撩起來。在這種鼓勵下，莫加幾乎是立刻就興奮地拿著項鏈走了過來。他伸開雙臂，將項鏈輕輕地掛在依無蓮的脖子上。

    髏大再也難以忍耐，憤怒地吼叫起來。莫加愕然回頭：“什聲音?”見到髏大的頭在桌子上，他更加奇怪：“骷髏頭盔？你的頭盔不高興?”

    就在那一瞬間，依無蓮揚起手臂，掌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冰刃，朝著莫加後心疾刺。

    “嗷！”

    莫加一聲慘叫，回身一拳將依無蓮打倒在地。他用手摸了摸插在背後的匕首，目露凶光，一聲大叫，全身都噴出猛烈的火焰來，那匕首瞬間就融化了。“你想殺我!”他瘋狂地咆哮，疾風一般朝依無蓮撲來。突然眼前無數發絲飛舞，鋼針一般蟄在身上，讓他睜不開眼。隨即有薔薇的刺沿著發絲長出來，幾聲脆響，在莫加的身上留下了數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