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憂心忡忡地從周靈寢殿退出，正低著頭失神走著，眼簾便印入一道玄色衣袍，抬頭便看見淩雲，忙彎膝作禮。

    “淩將軍萬安。”

    淩雲虛虛抬手，朝宋宛輕輕點頭，算是受了她這一拜。

    除卻在陛下麵前，這位鎮國大將軍對著旁的誰，慣是個麵無表情的。

    能照顧著宋宛失落的情緒，示意她起身，這已是相當難得了。

    宋宛也習慣了淩雲這副見了誰都一言不發的模樣，是以謝過淩雲便緩緩直起了身子。

    “陛下如何了？”

    淩雲莆一開口，關切的還是周靈。

    自除夕多事之夜起，見過楚卓儒之後不久，周靈便收到了來自離陽各諸侯國的問責與威脅，急急於邊境整頓一番，連著天勞心勞神，加之如今依舊是寒春料峭的時節，周靈心中一口鬱氣始終難消，那乾宋兩位帝王的問涵，最終成了壓垮周靈承受能力的一道火索。

    自昨夜被宮人發現高燒不退，到如今第二日的午間，周靈的熱氣才散去。

    隻是人依舊還昏昏沉沉睡著。

    齊若等人，早早在外守了整整一日，直到確認周靈無恙，人才漸漸散去。

    獨獨眼前這位鎮國大將軍，去而複返，一個人站到了夜幕降臨還不肯離去。

    連宋宛都瞧得出，這平日話最少的大將軍，卻是所有人中，最對陛下上心的。

    陛下這一病，看淩雲擔憂得毫無血色的臉也知曉，要的卻是他的半條命。

    輕輕歎出一口氣，宋宛朝他搖頭：“原先陛下已醒著了，可好容易有些精神氣，偏生頭兩個不懂事的宮人，私下議論邊境之事，被陛下聽了去，陛下就……”

    宋宛說到這便停住了，那側頭看向寢殿處的神色又帶了幾分擔憂：“之後便就又睡下了。”

    淩雲的麵色沉下了好幾分：“兩個混賬東西！”

    明眼人都知道，周靈這得的是心病。當著她的麵議論邊境之事，這不是往她心窩子上捅刀子？

    宋宛的神色也帶了幾分厭惡與怨懟：“我已將兩人狠狠懲治一番打發了，且也告誡了還留著伺候的人。若再有誰惹了陛下不快，我定不輕饒！”

    淩雲的麵容，這才緩和下來不少。

    “說到底，該怨的還是我，若非我愚笨至極，怎至於讓局麵到這般地步。”

    宋青青越是想著，心上就越是愧疚難安，眼眶微紅道。

    淩雲隨了周靈的性子，既然不肯罰宋青青，那周靈心底，便從來是不怪罪她的，是以淩雲開口寬慰的話，倒也言簡意賅。

    “此事與你無關。不論你攔不攔得下那楚卓儒，宋乾終究都是要對付我們的。”

    隻是分一個時間早晚而已。

    朝淩雲投去一個感激的輕笑，宋青青抬起手腕，蓋住鼻尖下的那抹酸澀：“我從未見陛下這副模樣。想來連她那般的人都如此憂愁，此事斷是無解的，我周國，該何去何從……”

    淩雲聞言，那一直望向周靈寢殿處的眸子也漸漸低垂。

    藏於兩袖間的雙手，越發緊握。

    從前，他還總覺得自己對周靈，是有用處的。

    他以為，隻消夜以繼日地拚命忍下那一道又一道的傷痕，成為她最得力的一把血刀，將她護在身後，能護她安平免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