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臨河邊之上，那拉著二胡的祖孫兩人，柳風有些好奇。

    “你不去看看嗎？”他問道。

    “不去，有什好看的。”軒林公主搖頭拒絕道。

    城中異常繁華，許多殷實之家若是擁有善心的，也會給那些賣藝的一些彩頭，哪怕是對於路邊行乞的，也是願意多給幾枚晶石的。

    柳風來到這對祖孫的麵前，那空蕩蕩的盆子，卻見不到什錢，許是因為這歌舞太過清冷，衣著也太過素色，那二胡咿呀咿呀地拉著，更像是辦喪事一般，白白破壞這城中的熱鬧，這大橋邊本就是城中最熱鬧的地，留他們一席之地賣藝也算是良善了。

    那跳舞的小姑娘年紀看上去很小，她身子也是瘦極了，起舞之時那衣裙很不合身，便顯得有些臃腫，少女露出的腳踝更是宛若皮包骨頭，談不上什美感，隻讓人心疼憐惜。

    她唱的曲調也是有著壓抑的氣氛，柳風大概能聽懂幾句，那唱詞好像是什“樹黃鳥去，白雪悠悠堆殘碑，當年渡口舟遠去，蘆花成雪幾年頭，珠黃玉老，一聲一聲歎奈何……奈何。”

    音調倒是婉轉哀傷，聽得出是練過曲兒的，隻是這唱詞哀婉，確實討不得喜，自是沒人願意聽這些的。

    柳風微微歎了一口氣，想著這祖孫二人在這討生活，也著實有些艱難，不由共情，便掏出了錢袋，抓出了一把晶石，嘩啦啦地灑入了盆。

    那拉二胡的老人無動於衷。

    跳舞的少女則是停了下來，對著柳風福下身子，行禮致謝，清瘦小臉微低，籠著寒霧般的眼眸淒淒然看著她，滿是感激。

    柳風被那如泣如訴的眼神看的身體一震，又嘩啦啦地排了一些晶石進去，那少女柔軟的身子又是一福，不停地道謝著，弱不禁風的模樣似是隨時要傾倒在地。

    柳風做完好事之後，腰杆子都挺得直了些，很是闊氣地擺了擺手，道：“不用謝，跳你的就是。”

    他又站在一旁看了會。

    看得出這個小丫頭還是有底子的，這身姿應該也是常年苦練過的，隻可惜這拉琴的老人好像不識風情，好端端的苗子跳這般喪氣沉沉的歌舞，一口一歎又一句奈何，也奈何他人不願施舍錢財。

    一曲完畢，柳風久久不能回神，在這一瞬間像是想到了很多，那句奈何，讓他想到了曾經進入煉獄之中的奈何橋。

    “公子，還要聽嗎？”小姑娘幽幽的問道，聲音如泣如訴。

    柳風微微搖了搖頭：“不了。”

    說著，他轉身離開了此地，回到了那座拱橋之上。

    “你在那發什呆，我們這次是來查找線索的，可不是讓你來發呆的。”軒林公主有些不滿的道。

    “我花了錢，還不能聽曲了。”柳風不由反駁，雖然曲子不是很好聽，但總算有所收獲不是。

    “神經病。”軒林公主說了一句，轉身離開了拱橋，繼續向著前方走去，路過那枯萎的柳樹之下，對於那唱曲的祖孫二人，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仿佛沒有看到似的。

    兩人越過人聲嘈雜的街道，兩排矮矮的屋簷進入了視野。

    走過了繁華的街區之後，那矮小古舊的房子下，柳風也是感慨道：“這世上還是苦命人多，我說公主，這好歹也是惡魔島的地界，你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受苦。”

    “惡魔島的疆域何其遼闊，人口數以億計，這多人，能管的過來嗎？”軒林公主不服氣的說道：“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聞言，柳風沉默了下來，那怕再聖賢的人，都有不足之處，這個世界同樣如此，再看不到的地域，肯定還有比這更加艱苦的地方，比如黑陽鎮。

    那的人們竟然靠著吃觀音土才能維持生命，可想而知究竟窘迫到了什程度。

    就像剛才，哪怕柳風剛剛給了她這多錢，之後肯定還是會被人苛刻，說不定依舊連一口飽飯也吃不上。

    許多這樣街頭賣藝的，便是被人威逼利誘強推出來的，等到他們收攤之後，不管掙了多少，那小姑娘可能也隻能喝上一碗根本不能果腹的粥。

    若是過去，柳風可能會一怒之下揪出所有幕後的人，給他們應有的教訓，但如今見到了當初黑陽鎮淒慘的景象，終究產生一些有心無力的感覺，這便是普通人的生活。

    這也是很多修道之人，不願意多多行走凡間的原因，這已是城，那些受著野獸侵襲的山野村鎮，則更要慘得多，一場魔物作亂之後，很可能就是十室九空。

    修道之人終究凡心，看多了這些總免不了與人間生出羈絆，如何再心思澄明，潛心修道。

    “修行者不耕不做，為人間所奉養，但修行者卻得盡量避世，這還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柳風感歎道。

    軒林公主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反駁道：“有你這樣比喻的嗎，再說，你自己難道就不是修道之人嗎，自己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