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世&l;/p&g;

    唐皇德宗時期，下大亂，民不聊生。國內藩鎮割據，節度使自立為王，統轄本道，不服中央管調；邊疆戰爭頻仍，吐蕃、回紇等民族中興，極力拓邊，不斷蠶食華夏領土，千中原，烽煙不斷。&l;/p&g;

    時值初秋，柳葉凋殘，更無半點餘蔭，涇陽城外的官道上，隻一間茶鋪外的旗隨風吹動，時舒時卷。茶鋪的掌櫃姓李，正懶懶地坐在櫃台後頭，兩眼無神，呆呆地瞪著地下發愣。早些年光景不錯，也曾做過幾年好買賣，迎來送往，著實熱鬧。而今身逢亂世，生意慘淡，連二都給打發起了，自己一個人看著茶鋪，聊以維持生計。&l;/p&g;

    這時，遠處隱隱傳來幾聲嘶鳴。李掌櫃怔怔抬起頭來望過去，隻見大道盡頭，慢騰騰走來一支官軍。騎兵、步兵雜遝而行，毫無章法。士卒耷拉腦袋，盔歪甲斜，似是見到城牆，才興奮地嚎叫幾聲。有人扛著一麵旗子，已經燒爛，看不出原來的模樣。&l;/p&g;

    李掌櫃陡然驚醒，失聲道：“敗——敗軍哪！”不知哪來的力氣，連滾帶爬，匆匆從櫃台取了幾串散錢，掖在懷，惶惶然奔到後院，拽起老婆孩子，就往店外麵跑。待到跑到路上，周圍鄰人已經聚了老大一堆，人人驚恐萬狀，哭喊著向城門湧去。是時敗軍如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到之處，如蝗災過境，人煙滅絕。以至於百姓見到敗軍，如同見到瘟疫，恐懼到了極點。&l;/p&g;

    涇陽縣令許壽昌四十多歲，身材瘦，臉膛泛黑。剛用過午飯，就得到下麵的稟報有一隊敗兵正往縣城方向趕，不過半個時辰就能抵達，連忙集合一幫衙役走上城牆觀看。果見遠處官道上兵馬喧囂，塵土飛揚，不是該死的敗軍又是什。隻不知是誰的兵，從哪敗了下來。又看到城牆底下百姓紛紛攘攘，爭搶著往城門口湧去，一時間人情忷忷，雞飛狗跳。&l;/p&g;

    徐壽昌自打看到那隊敗兵後，心底就一直打顫。此時更見到百姓爭搶著入門，急道：“飯桶！都是一幫飯桶！人都來了，怎城門還開著！趕緊關門！快啊！”&l;/p&g;

    身後一群衙役趕緊疾奔下去，擠到城門跟前，作勢要推。其中一人喊道：“老少爺們快點進，要關門啦，麵的人往城跑，不要擠在這。”&l;/p&g;

    人們一聽，更是慌張。哭喊聲叫罵聲不斷，再顧不得其他，拚死往麵擠去。衙役們霎時被擠到牆壁上，一動也不能動，差些便喘不上氣來。待到百姓全部進來，趕忙衝上去絞起吊橋，合上城門，緊緊關閉。&l;/p&g;

    徐壽昌這才稍微定下心神，哆嗦地坐下，望著那隊人馬越來越近。城下兀自留下幾具幹癟的屍身，血肉模糊。剛才看得清楚，為了擠進城門，百姓們連牲畜都不要了，有幾個老者因為擠不過去，生生被踩踏至死，洶湧的人群根本就沒有察覺。&l;/p&g;

    徐壽昌道：“集合縣所有的青壯年們，有武器的帶上武器，沒有的拿棍子拿鋤頭，馬上在大道上集合，準備迎敵”，想了想又道“快去搬石頭，往城牆上搬。還有油鍋，趕快架起來。”他知道此時人心不穩，隻有不停地發布命令，采取行動，強製人們動作起來，才能暫時忘掉恐懼。衙役們領上命令，匆匆地去了。&l;/p&g;

    不一會工夫，這隊人馬終於抵達城下。徐壽昌手扶垛口，往下看去，隻見隊形散亂，人疲馬乏，沒有絲毫精神。心略定，仗膽喊道：“你們是誰家兵士？”&l;/p&g;

    隊伍沒人答話，亂哄哄一片，沒人理他。&l;/p&g;

    徐壽昌老臉微紅，心道：“這些兵痞，太沒教養，連個答話的都沒有”，轉念又想：“不對，既然是來擄掠，為何自己卻爭吵不停？難道沒有頭領約束嗎？”心下疑竇頓生，回頭讓一個衙役又喊了一聲。他仔細望去，果見無人排眾而出，隻他們自己喧鬧個不停，心下稍定。&l;/p&g;

    兵士們叫囂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下來。隻見一人拍馬而出，對著城樓上喊道：“城上的老爺，我們奉朝廷的命令前去剿寇，不料敵人太強，與大軍失散，路過貴縣，想借些路資，待得回到大營，一定加倍返還。”罷拍馬走了幾步，向上拱了拱手。這人喊話剛完，後麵有人叫道：“對啊，縣丞老爺，借幾個錢花花，回去了還你”，又有一人道：“咱們也餓了，縣老爺順便擺幾桌犒勞犒勞吧！”一群人哄然大笑。&l;/p&g;

    徐壽昌看著底下，心道：“這些人，分明是敗軍之將，卻得冠冕堂皇，好像有多大功勞似地。不過是一群戰敗的廢物，得瑟什！”&l;/p&g;

    這時師爺湊到徐壽昌跟前，低聲道：“大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雖然匆忙了些，但也能抵擋一陣。”&l;/p&g;

    徐壽昌嗯了一聲，看向大街上剛剛湊齊的隊伍，心頭苦笑。轉身向城下喊道：“將士們為國除賊，征戰沙場，徐某很是佩服景仰。涇陽早無存糧，新麥尚未收割，恐怕要讓諸位失望了。還是去前麵的縣城看看吧。”&l;/p&g;

    城下鼓噪聲起，當前那位騎馬的漢子冷笑道：“這位老爺，您看我們人困馬乏，還有力氣再往前走嗎？士卒們沒有被賊人殺死，卻要活活餓死自己家嗎？”&l;/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