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1章 一個兀
墨畫回來了,這些學生都很高興,紛紛上前行禮,道:
「先生好。」
他們的臉上,少了蠻荒修士的野蠻,多了幾分溫潤,目光也靈動了幾分,精神很飽滿。
外麵的紛爭,被紮木長老擋下了,沒影響到這些孩子。
墨畫也查了一下他們的功課。
修行,陣法,粗淺的丹藥法,煉器的理論,這些墨畫都教了。
每個孩子,天賦不同,興趣不同,各項進度都有差異,聰明的學得快點,笨些的就學得很慢。
但墨畫能看出來,這些孩子都用心學了,哪怕笨了些,也不曾辜負光陰,在緩緩進步著。
這不僅與他們,天生貧苦的韌性有關,也得益於小紮圖這個「小教習」的督促。
墨畫誇了小紮圖幾句。
得了先生的誇獎,小紮圖興奮得臉都紅了。
如此,墨畫又指點了一會這些孩子的修行和功課,紮木長老便過來,道:
「巫祝大人,角厲來了。」
墨畫點了點頭,而後離開山洞,回到大廳,果然見角厲正站在廳內。
他身型高大,一臉肅殺,眉眼之間,帶著一絲誌芯與不甘。
而久經陣戰並且身居高位之後,他也有了不俗的氣度,更有了些不願受人管製的傲氣。
而管製他的人,正是墨畫這位巫祝大人。
角厲甚至隱隱動過殺心,想著巫祝大人,畢竟也隻有築基修為,搏一搏,說不定便可除去頭上的「緊箍」,自此為所欲為。
隻是親眼看到,墨畫並不高大的身影,熟悉的麵容,和直入人心的眼眸之後,角厲心中的「性逆」,到底還是化作了深深的敬畏。
他咬著牙,壓抑著自己身為酋長的傲氣,緩緩跪了下去,「角厲—有罪。」
墨畫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有什罪?」
角厲磕了個頭,「巫祝大人不在,角厲—有了異心,沒有遵從巫祝大人的命令,沒有護好烏圖山界。」
墨畫不置可否,一言不發。
可他越是一言不發,角厲便越覺得心驚膽顫,背上如同背著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哪怕在他胸前,捅上幾刀,都比現在的滋味好受。
這種煎熬,不知過了多久,大廳外才傳來腳步聲。
角厲心中知道,大概是兀來了。
兀駐紮在兀山界,距烏圖山界較遠,因此趕過來,比角厲會更晚些。
元來了,角厲心中竟緩緩鬆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兀背叛巫祝大人,比他背叛得更深,
他隻是「違背」了巫祝大人的一些指示,而兀,幾乎是「背離」了巫祝大人的意圖。
腳步聲漸進,可來的人卻並非兀,而是兀魯部之前那個,奉兀的命令,想搶墨畫學生的紅甲蠻將。
這紅甲蠻將一進大廳,便跪了下來,不敢抬頭。
墨畫問他:「元呢?」
「兀大人他—」紅甲蠻將聲音有些發抖,似是知道自己的話,會惹得巫祝大人不快。
但他別無選擇,還是隻能硬著頭皮道,「元大人他,他說——他事務繁忙,有要事要處理,
因此因此暫時無暇來麵見巫祝大人一股冰冷而詭異的感覺,瞬間充斥大廳。
大廳內落針可聞。
角厲不敢說話。
兀魯部的紅甲蠻將,把腦袋磕在冰冷的地麵上,大氣也不敢喘。
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但也知道,巫祝大人似乎很不開心。
紅甲蠻將有些結巴,隻能再道:
「元大人,對巫祝大人您,一向忠心耿耿隻要手頭的要事做完,一定親自來向巫祝大人您.請罪—..
說完他似乎知道,自己有些冒犯,便連連磕頭道:
「還請巫祝大人——·恕罪。」
「請巫祝大人您恕罪。」
大廳之內,那股冰冷而詭異的感覺,稍稍退了些。
角厲和這紅甲蠻將,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位一臉年輕,但深刻不測的巫祝大人,心底到底在想些什。
過了一會,高座之上傳來墨畫的聲音:
「你再去『請」兀,便說我一直在這等他,一直等到他來為止。」
這聲音清澈平淡,聽不出喜怒,
紅甲蠻將卻覺得字字重若千鈞。
他連連磕頭,「是,是,我這便去請兀大人,請巫祝大人稍候。」
說完他仍不敢起身,跪在地上,倒退著離去了。
大廳內一片死寂。
角厲這個在黑角部一言九鼎的酋長,仍舊匍匐著跪在地上,不敢有絲毫動作。
若在此前,讓他跪著,他是不樂意的。
但現在,他巴不得就這樣跪著,跪到天長地久,隻要沒人打擾,隻要巫祝大人不跟他說話就行就這樣,角厲又跪了很久,他跪得靜謐,跪得安詳。
直到這份靜謐,又被腳步聲打破。
這次的腳步聲,更亂,更嘈雜,似乎有不少人,但大多數人到大廳外,都停住了。
隻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角厲不敢抬頭,但憑氣息判斷,這兩人中,一人是兀魯部的那個紅甲蠻將,另一人氣息更強,
正是他的死對頭,兀魯部的酋長一一兀。
紅甲蠻將進入大殿後,習慣性地跪了下來。
元沒跪,隻是向墨畫躬身行了一禮,道:
「巫祝大人,兀來晚了,請巫祝大人責罰。」
正支著手臂,坐在椅子上沉思的墨畫,聞言抬眸,看了一眼兀。
兀的確今非昔比了。
他的修為精進了,氣度更顯尊貴了,身上穿的也是一套華麗的蠻族酋長戰袍。
而墨畫能看出來,這套戰袍,原本應當更為奢華。
隻不過因為要來見自己,兀才勉為其難,摘去了一些金穗玉石的裝飾,表現得稍微樸素些。
倒也真是難為他了。
墨畫神情漠然。
兀也保持著鞠躬的動作。
片刻後,墨畫問他:「我吩咐你的話,你可還記得?」
兀拱手道:「自然記得。」
墨畫問:「我都吩咐你什了?」
兀一滯,腦袋一時空蕩蕩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也忘了,墨畫到底吩咐他什了,又好像墨畫什都沒對他吩咐過。
墨畫的目光,漸漸冰冷。
兀心頭一緊,當即道:
「元一切,都遵照巫祝大人的吩咐我將兀山界,統治得很好,部落臣服,無人敢反叛。每個部落中,都立了雕像,早晚按時朝拜。各個部落,每月按時納貢—」
墨畫問:「我是這樣吩咐的?」
元心中莫名發慌,那間忽然想明白了什。
是那些雕像!我不該隻立自己的雕像!
兀忙道:「兀錯了,兀這就讓人,將那些雕像,全都改成巫祝大人。是巫祝大人,帶給了他們一切,他們應當朝拜的是巫祝大人,應當向巫祝大人進貢—」
「巫祝大人,才是山界之主。這山界的一切,都是巫祝大人的———
墨畫心中輕歎。
果然,是一點都不明白———·
人的心就是如此,各有一竅,能明白的,往往很容易就明白。
若不明白,便會像被豬油蒙了心一般,怎想都不明白。
墨畫看了眼兀,語氣冰冷道: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兀魯部的酋長了,也不再是兀山界的統領了。」
這句話仿佛側刀一般,落在了兀頭上。
便連跪在地上的角厲,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身為酋長的角厲,最能感同身受,他好不容易,才爬上高位,當上了黑角部的酋長。
他最害怕的,也就是巫祝大人的這一句話。
這句話,會剝離他的一切榮譽,粉碎他迄今為止,付出的一切努力。
兀的心,也涼了一下。
他大概猜到巫祝大人,可能會說這一句話,心中為此誌忘不安。
而當這一句話,如今真的被巫祝大人說了出來,他反倒心中踏實了許多,取而代之的,還有一絲不屑和可笑。
兀的身子站得更直了,他的眼中,也湧起憤怒:
「巫祝大人,我為您打過仗,我為您流過血,我為您征戰四方,為您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山界可你呢?」
兀沒了敬稱,直視墨畫道: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