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如林,墓葬如山,互相堆砌在一起,潔白而陰森。
這便是術骨部的禁地,白骨陵。
詭道人以饑災封鎖的“終局之地”,囊括了三品朱雀山界在內的數十個大小山界。
白骨陵位於朱雀山界腹地,因此並未被饑災籠罩。
此時陰森的白骨林中,被鮮血浸染。
半身妖化,半身腐爛的術骨大酋長,被大將戮骨的斬妖骨刃,貫穿胸膛,釘在地麵上,奄奄一息。周遭躺滿了屍體。
這些屍體,有大酋長的親信,也有戮骨麾下的金丹蠻將和諸多蠻兵。
屍體的鮮血,流遍大地。
不少骨林,全都被折斷,一些外圍的碑陵,也被打得粉碎,可見此前經曆了一場艱苦的鏖戰。而如今戰鬥結束,一切也都塵埃落定。
大酋長已經被戮骨擊敗,生機也在一點點流逝。
這是墨畫第二次見術骨大酋長。
這次離得更近,墨畫能清晰看見,大酋長臉上深如溝壑的皺紋,以及那雙渾濁如鷹隼的眼眸。這雙眼眸中,肯定藏著很多或坎坷,或肮髒的故事。
隻是如今,這些故事都要隨著術骨大酋長的性命,一同逝去了。
這應該也是墨畫最後一次,見術骨大酋長了。
他要下棋,下棋必然會殺子,一個冷漠的棋手,不會太過在意,一枚棋子的故事。
術骨大酋長抬起渾濁的眼眸,看了一眼墨畫。
這也是他第二次見墨畫。
但是這一次,他並不敢無視這個,巫祝模樣的不倫不類的少年了。
因為適才的廝殺中,是他在命令戮骨殺人。
是他在號令淵骨重甲兵。
是他將自己身上的破綻,告訴了戮骨,這才能夠讓戮骨,以法寶斬妖骨刀,破了自己的骨化妖身,取了自己這行將就木的性命。
一個築基,號令先祖重甲兵。
一個築基,命令金丹後期大將。
而以戮骨這桀驁的性子,競然也對其言聽計從。
對一個築基言聽計從。
術骨大酋長便是再愚昧,也明白了過來。
明白過來,自己大概率是栽在了誰的手上。
他很想知道,這個讓自己機關算盡,畢生功業,全都付諸東流的少年,究竟是什身份。
可已經晚了,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蒼天並沒有給他更多的命數。
年輕時也曾是一代梟雄的術骨大酋長,此時壽元將盡,如同一塊腐朽的死木,隻有對死亡的恐懼:“成王敗寇……竭盡心力了一輩子,付出那大代價……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啊……”
“人這一輩子,究竟什是道,什又是仙啊……”
術骨大酋長說完,睜著眼睛,便死去了。
一代梟雄落幕,但落幕地並不光彩。
他死於部落的內鬥中,死在了自己麾下的大將手,甚至死前,也都不曾有過太悲壯的決鬥。衰老讓他太弱了,時間對他也太無情了。
但戮骨卻長長鬆了口氣,手刃仇敵之後,鬱結在胸口的愁悶,終於稍稍消解了一些。
對亡兄的在天之靈,也足以告慰。
現在,就隻差一件事……
戮骨轉過頭看向墨畫,“巫先生,我要將大酋長的心髒,獻給先祖,這是我術骨部的慣例。”墨畫不知這是什慣例,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戮骨便剖開大酋長的胸膛,挖出了他的心髒,血淋淋地,一隻手抓著向白骨陵的深處走去。戮骨嘴上說,這白骨陵凶險,可實際走在麵,除了滿眼骨白,一片滲人的死寂外,並沒有其他異樣。眾人一直往深處走。
戮骨握著術骨大酋長的心髒。
鐵術骨等人,扛著大酋長的屍首。
一直走到了更深處的一尊巨大骨墓前。
這尊骨墓,巍峨森嚴,麵是密封的,似乎埋葬了不少術骨部的先祖。
戮骨停下腳步,命鐵術骨將大酋長的屍體,擺在麵前的骨桌上。
他自己則將大酋長的心髒,呈在祭壇前的一個白骨碗。
墨畫疑惑,“這是……”
戮骨答道:“這是我術骨部的風俗,曆任大酋長死後,無論生前有何功過,有何是非,都要在這先祖骨陵中獻祭,將心髒獻給術骨部落之後,才能將屍體葬於骨陵,得以安息。”
說到這,戮骨目光微沉,“大酋長生前或許……也是感到壽元將近,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注定了,這才來到白骨陵,想死在先祖的麵前。”
戮骨與大酋長有仇,但如今大酋長已死,他言語之間,也多了幾分敬重。
墨畫點了點頭。
戮骨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鐵術骨,道:“鐵術骨,可以跳祭舞了。”
墨畫有些奇怪,“這也要鐵術骨跳舞?”
戮骨解釋道:“鐵術骨以“骨’為名,祖上是侍奉蠻神大人,專職祭祀之舞的巫修。”
“哦……”墨畫點頭。
難怪他總覺得,鐵術骨舞跳得很好,原來祖上是有傳承在的。
看來自己讓鐵術骨跳舞,眼光還是很準的。
鐵術骨看了眼戮骨,又暗暗看了眼墨畫,猶豫片刻後,便目光堅毅地走上巨大骨墓前的祭壇。他開始跳舞,模樣有些滑稽,有些古拙,初時恍若走獸,又如禽鳥,跳到最後,卻如凶獸,麵容猙獰,四肢略帶扭曲,帶著一股舍命的狠毒。
墨畫皺眉,“這是什舞,我怎沒見過?”
戮骨卻並不回答他了。
墨畫眉頭皺得更緊。
而很快,鐵術骨的舞,跳到終局。
他取出一枚骨片,骨片之上用他的血,寫著一些禱告先祖的文字。
骨片投在裝有大酋長心髒的白骨祭碗中,隨著血水一同融化。
骨片上的血字,消於無形,似乎傳遞給了先祖。
鐵術骨麵帶虔誠與堅毅,迅速取出匕首,捅進了自己的心髒,而後倒在了地上,生機斷絕,沒了氣息。身為丹雀少主的丹朱臉色一變,“命祭?!”
赤鋒猛然驚覺,立馬看向戮骨,卻發現戮骨不知何時,已掣出斬妖骨刀,猙獰的刀刃,正向一旁毫無防備的墨畫砍殺而去。
“大膽?!”
赤鋒右手一握,攥出長槍,橫擋在了墨畫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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