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術骨先祖話都開始顫抖。

    墨畫正色道：“不是我，我就隨口問問……明白？隨口問問。”

    術骨先祖被墨畫一雙璀璨如星辰，鋒利如神劍的眼眸看著，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它點頭道：“明白，明白。”

    墨畫問它：“你真的明白了？”

    術骨先祖認真點頭。

    “那……我剛剛問你的事，有辦法？”墨畫沉聲道。

    術骨先祖皺眉，雖然它的眉頭，已經爛了一半，但還是虯結在了一起。

    “這種事……”

    術骨先祖剛開口，就說不下去了。

    墨畫便追問道：“你自己，不就是半死半活？換句話說，就是處於“生’與“死’的邊緣，我不相信，你沒想過“死而複生’的事？”

    術骨先祖一臉苦澀，“想是想……突破生死界限，長生不死，誰能不想？越是死過，體會過永的空虛，越恐懼死，越不想死。”

    “但這……不一樣……”

    墨畫問他：“哪不一樣？”

    術骨先祖沉思片刻，歎了口氣，道：“道友，聽說過“身死道消’四個字吧？”

    墨畫點頭。

    這四個字，應該沒人沒聽說過。

    術骨先祖道：“這四個字，其實是有很大講究的。身死，就是指命“死’了，壽元耗盡，大限已至，肉身死壞，這沒什好說的。”

    “但是“道消’，卻有兩重含義，一者是人死後，你生前所求的「道’，自然消亡。”

    “另一種則是指……被大道抹去了“生機’，也就是說，被天道“銷戶’……”

    墨畫皺眉，“銷戶？”

    “是。”術骨先祖道，“銷戶。人的生死，不，不隻是人，萬事萬物的生死，都有定數。所有的生死，全都刻在永的天道之中，隨著日月交替，春去秋來，自行流轉。一旦過了預定的生死定數，在天道的規定下，事物就會消亡，人也就會死。”

    “通俗地說……”墨畫道，“萬物生靈，包括人的生死，就像是“戶口’，天道會記錄在案。一旦人死了，天道就會“銷戶’？”

    術骨老祖頷首，“道友果真悟性不凡，一點就透。所以，身死道消，也可以叫做，身死道“銷’。”墨畫看向術骨老祖，問道：“那你這樣半死不活的，在天道那，算是什？”

    術骨先祖道：“我這等，算是黑戶。”

    “黑戶？”墨畫微怔。

    術骨老祖確認道：“是黑戶。”

    它歎了口氣，“我的確已經死了，壽元已盡，在天道那，也銷戶了。隻能借助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苟存於世。但這種“苟存’，不是活。頂多隻能算是，趁著天道不注意時，在“灰色’地帶的苟延殘喘。”墨畫皺眉，“那你這個黑戶，不想再轉正？”

    術骨先祖一臉驚恐，“天道至公，生死森嚴至極，這可……談何容易？我之所以，還能以這半人半屍的模樣，就是因為，我很“老實’，很低調，輕易不敢露頭。”

    “否則一旦做什事，出了格，被天道察覺到了我這個生死邊緣的「黑戶’，那我就完蛋了。”墨畫問他：“你咒殺我，不算出格？”

    術骨先祖訕訕道：“這是血契的約定，我也沒辦法。而且……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殺’，而是“換命“換命？”墨畫目光疑惑。

    術骨先祖指了指已經自裁的鐵術骨，道：

    “我的後代，在用他的命，換你的命。他的大限未至，如今自己送死，也就等同於，還給了天道一些生的“利息’，我截取這些利息，剛好利用因果轉化來殺你……當然，老朽道行微末，即便會了些因果咒殺之法，也傷不得道友的無漏金身……”

    墨畫卻沒在意這些，而是問道：“鐵術骨的命，就能換我的命？一命能換一命？那……”

    術骨先祖似乎知道墨畫的意思，搖頭道：

    “自然不可能這簡單。這麵有很多門道，也有諸多限製，要子嗣的血脈，要繁複的法門，以及諸多因果緣法，實際做起來，還是很複雜的。不是簡單的“一命換一命’。”

    畢竟要真這簡單，能一命換一命，殺人反倒容易了。

    墨畫繼續刨根究底道：“要做這種“黑戶’，涉及什法門？”

    術骨先祖麵露難色，“這是我術骨部的核心機密了，恕不相瞞，老朽便是再死一次，也無法告知道友。墨畫臉色有些難看。

    術骨先祖連忙道：“而且即便老朽告訴道友，您也沒法學，更沒法用。”

    墨畫問：“為什？”

    術骨先祖問他：“道友可曾婚配？”

    “孩童”模樣的墨畫搖頭。

    術骨先祖道：“那自然不曾生兒育女吧？”

    墨畫點頭。

    “這便是了，”術骨先祖道，“這種法門，需要有血脈後裔存世，而且有些……毒害人倫。道友念體如玉，神軀無垢，金光隱現，想必也不屑於這些陰毒的旁門小道。”

    “有兒女才行……”墨畫有些可惜，他都沒成親，道侶也沒有，哪來的後代。

    既然如此，術骨部的這些東西，就沒的學了。

    而且，看術骨先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以及他的做所作為，想必學這法門，得自己先生兒育女，建立家族或部族，待壽元已盡，埋在陵墓，然後讓自己的後代，像鐵術骨一樣送死獻祭，才能將自己喚醒。能看出，這是一種不得已的“續命”之法。

    要後代自己拿命來獻祭，這種事墨畫肯定不會去做。

    而且，歸根結底，這是一種逃避天道審查的“黑戶”做法。

    這種做法，肯定救不了師父，時間上也來不及。

    墨畫便問術骨先祖，“有沒有更徹底一點的做法？”

    術骨先祖皺眉，“道友的意思是……”

    墨畫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另一個“道友’，他對這種事比較感興趣，所以我才問一下，有沒有……”

    墨畫聲音低沉了幾分：“能將“黑戶’轉正，在天道之下，光明正大地活著的辦法。”

    術骨先祖深深吸了口寒氣，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這孩童模樣的小怪物，當真懷著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

    自己隻是遊走在大道禁忌的邊緣，在灰色地帶，偷竊一點生機苟活。

    而眼前這人，他不隻是想暗偷生機，更是想傾覆大道，顛倒陰陽，逆轉生死。

    他估計就是順著這條線索，才放任自己的後代施展血契，然後按圖索驥地找到自己這來。術骨先祖先是害怕，很害怕。

    他常覺得，自己鎖因果，定生死，苟活於世，圖謀大計，已經算得上膽大包天了。

    卻不成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競真的有人膽子大到，或者說是狂妄到，以為可以顛覆生死法則。

    單論野心，此人真的毫不遜色於……

    術骨先祖硬生生止住了念頭，看著墨畫，一個更誇張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以至於他的心頭，忍不住澎湃如海湧。

    “說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