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我是一個幸運兒。

    的確，在重武輕文，重視修煉的帝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能過上我這樣生活的人實為少數。大多普通人在帝國的沉重稅負下，最後都成為了農奴或奴隸，女性則成了男性的附庸。在家族，我這一脈素來體弱多病，以教書為生，過著樸素的生活，為其他著力於練武修行的同宗所不齒。

    而我們一脈人命運的轉折點，出自爺爺孫達和父親孫成。

    爺爺一輩子都沒能考取功名，但他卻培養了兩個學生，一個是我爸，另一個則是本地中州桃源縣的父母官，知縣陳同明。父親讓我叫他陳叔。

    陳叔家比我父親還要不堪，自身也體弱多病，本來是沒可能念書的。爺爺可憐他家境貧寒，也可惜他是塊念書的材料，就主動提出學費欠著，也照常教著。也是爺爺慧眼識人，陳叔後來成為了爺爺最得意的門生。童試自不必說，陳叔院試鄉試竟然也一蹴而就，等到會試，連爸爸也落榜了，陳叔卻依舊榜上有名。盡管殿試的時候，陳叔由於體弱，被陛下所厭，隻是二甲，但他仍然成為了整個鄉的第一個進士，並被授官知縣。要知道，整個帝國內，純粹的文官所能達到最高的官位也就是這個了。再往上的官員，幾乎都對武學造詣有要求。當陳叔衣錦還鄉時，特意找到我爺爺，磕了好幾個頭。

    而爸爸也在第二年會試的時候考中副榜，最後也獲得了縣國子監典薄的職位，負責地方史的整理編輯，也撿起爺爺留下的教鞭，在國子監隔壁的縣立學墅教教書。雖然沒有官職，也有一筆來自國庫的可貴的穩定收入。

    有了這兩重關係，盡管我們遺傳的文弱體質，沒有改變，但是家同宗的長輩也不敢如前冷眼相待，逢年過節還時常備些禮物前來拜訪，蠻橫的同輩也不會再找我開“善意的玩笑”。父親心知肚明這一切，也常常用自己微薄的人脈和關係，稍稍幫襯一下家族。

    在這樣的環境中，我自不必像一般的平民一樣幹農活。按理，我也應該幫助母親做些家務，但作為家中獨子，加之長相十分清秀單薄，我實在備受父母寵愛，連想幫忙灑掃庭除都被攔下，於是我便每天看書，書翻完了就盯著窗戶發呆，睡覺。

    在我發呆睡覺的時候，整個帝國各處，都有無數修行者在踐行武道：整個帝國超過三成男性都是修煉者，那些人從小開始鍛煉體質，到了七歲之後，若是拜入宗派，就可以服用各宗的築基丹進行修行，成為正式的修行者。在此過程中，修行者會逐漸根據修行功法和經曆的不同，頓悟到法門，進而擁有操作法器，釋放法術，體魄強化等能力。當修行者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後，就會邁入結丹期。此過程對於修行者來說十分凶險，很多人會因此在某天口吐三升鮮血而暴斃，而也有很多人會在這一過程中走火入魔，遁入邪修，成為帝國之敵。事實上，大多數邪修之人——大多曾經都天資聰穎，勤奮正直——都是在這一階段走火入魔的。若經受苦難之後，到了元嬰期，修行就已有所成就，已經可以開宗立派，煉製自己的築基丹，成為宗師了。整個星球所有修行者能達到這一境界的，也不過千人。在此基礎上，若能突破極限，便可超脫肉體而飛升至三千世界，是為武仙。

    而在世界上，除了我們乾元帝國以外，還有北境靖難帝國，西陲樓蘭帝國，南方五蠻帝國，以及東麵隔海相望的琉球帝國。各個國家的邊境常年衝突，這也是帝國為什重武輕文的原因。每個人都想要修煉並為帝國而戰，成為一代武學宗師，建立自己的門派。為此，人們前往各地的武學宗派學習。帝國的皇帝也正是最大的宗派清道總掌門，秦氏所擔任，其他武學宗派也擁有貴胄的身份，享有一係列特權。當然，這與爺爺、爸爸、陳叔、我，都無關。

    倒也沒什不好的。練武之人大多沉迷武道，歧視女性，寡情少義，以至於崇尚暴力，以見血為樂。相比這些，我還是更喜歡現在平淡的生活。雖然會在背後被罵娘炮（依法律規定，不習武的人被習武之人罵娘炮，不得還口），又有什關係呢？

    就這樣我雖然不算錦衣玉食，倒也無憂無慮的成長起來。而成長的結果...實在有些超出想象。

    小時候，我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自己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我父母常常提及，兩歲時，我就喜歡把家的經書拿出來，煞有介事的看著，一邊看一遍點頭，常引得他們一陣笑。但我六歲時，就讓他們徹底收起那些略帶嘲諷的笑意，當時，爸爸，陳叔在下班後到書房帶上一摞書，一起聚到我房間，想檢測一下我的天賦。

    爸爸隨手抽出一本經書：“這本書你看過嗎？”

    一如往常，我躺在床上。聽到這話，我翻了個身，把眼睛從窗外挪開，略瞟一眼：“《理學要術》？看過。”

    爸爸本打算給我一本書讓我一天看完，以此來考驗我，聽到這話，他把書收起來，又信手拿了一本：“這本呢？”

    “《淩雲閣名將傳》？看過。”

    爸爸有些不耐煩，抽了一本枕頭一樣的厚書：“這本你不可能看過。”

    我這個時候已經打起哈欠了：“《名臣奏章摘錄》，也看過。”

    父親有點尷尬，陳叔來打圓場：“看過不代表記住，反正權考一考。”

    爺爺在旁邊，笑了笑：“你們倆以前都沒有讀過這多書吧。”

    “這也是，令孫如果讀過這多書，的確是我自愧不如。”

    “話不用說太早，待我先考他一考。”說著父親便翻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