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座的車。
楚韻和顧驍坐在前座,聽得清楚。
夫妻對視一眼。
楚韻在手機上寫:這孩子怕不是受刺激,魔怔了?天天對著一隻蝴蝶說話。那隻蝴蝶也奇怪,大冬天的,它不冷嗎?人死後真的會化蝶嗎?它吃什喝什?這一星期,沒見小楚楚喂它吃東西,它餓不餓?
顧驍靜默看完,手指打字回:由著她吧。她總不至於嫁給一隻蝴蝶,也不會因為一隻蝴蝶終生不嫁。小女孩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幾個月,她就放下了。以後咱們都別提,也別阻攔,越攔她越叛逆。楚韻是過來人,懂。
她回:好。
一行人返回白家老宅。
白寒竹年事已高,沒法招呼人。
白硯和白忱書出麵安頓來的賓客。
白忱雪抱著一個古色古香的木質牌位,走到楚楚麵前,衝她喊了聲“二嬸”,說:“這是我堂哥的牌位,給您,還是放在後院祠堂?
楚楚緩緩伸手接過來,抱在懷中,眼淚無聲流出來。
牌位上寫的是“白家之十八世孫,白歸”。
他終於姓了白。
名字中帶個“歸”,卻無法歸來。
白忱雪俯身在楚楚身畔坐下,手指輕撫她後背,安撫她。
她輕聲對楚楚說:“二嬸,人死後靈魂會和肉體剝離,也會投胎,會有前世今生。我哥是為正義犧牲,來世肯定會投個好胎,您節哀。”
楚楚仍淚流不止。
這個世界永遠沒有感同身受。
她的痛,不隻有心痛,還夾雜悔恨、遺憾和愧疚,痛得她撓心。2
以前隻當他是盛魁之子,她偶爾會想他念他,但也打從心底厭惡他,因為他是盛魁強迫她的產物,是屈辱。知道她是她和白湛的兒子後,不同了。
他變成了她和白湛的愛情結晶。
愛情結晶死了,她太痛了,痛不欲生。
當年盛魁強迫她時,她劇烈反抗,並出了血,想必那時就懷上了。
可是盛魁卻以為那是處子之血,喜得發狂。
他比正常胎兒晚產兩個月。
她那時住在苗疆腹地,沒法產檢,一直以為是盛魄是盛魁的兒子,從未懷疑過。
顧楚楚走到楚楚麵前,紅著眼圈,將掌心的玉帶鳳蝶遞到她麵前,說:“楚阿姨,我馬上要回京都了,這隻蝴蝶交給您吧。雖然我也很想帶它走,但.是..…”
她哽一下,接著說:“我舍不得它,可是我知道一個兒子對母親的重要性,就讓它陪著您吧。”
她掩麵哭泣。
楚楚擦擦眼淚,去看那隻蝴蝶。
蝴蝶仍停在顧楚楚掌心,並沒有往她身上飛的意思。
默了默,楚楚低聲道:“你帶走吧,它更想跟著你。”
顧楚楚抹了把眼淚,低頭對掌心的蝴蝶說:“聽話,去找楚阿姨吧。你不是一直想找你媽媽嗎?現在媽媽找到了,你好好陪著她,陪著你爸媽。”
蝴蝶垂翅,安靜不動。
顧楚楚故意嚇唬它:“我上網查過,玉帶鳳蝶隻能活十一個月,你不陪他們,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蝴蝶依舊不動。
顧楚楚剛擦幹淨的眼睛又湧出淚。
她嬌聲罵:“你真固執啊!生前那固執,死後變成蝴蝶還這固執!你要搞清楚,你是蝴蝶,不是驢!我和你認識沒多久,沒見過幾麵,我對你來說,沒那重要。而你媽媽,你媽媽懷孕,受了好大的罪才生下你,她比我更需要你。”
黑色鳳蝶突然展起翅膀,撲簌而起。
顧楚楚以為它要去找楚楚,欣慰之餘又有些失落。
誰知那蝴蝶隻繞著楚楚飛了一圈,又落到她背上。
顧楚楚扭頭去看自己的背,嬌:“你這人生前擰巴,死後化成蝴蝶更擰巴。都說了,我不要你了,你去找你爸媽吧,你聽不懂人話嗎?"
楚楚啞聲說:“孩子,別說了,你帶它走吧。等日後,等它……到時你跟我說一聲,我去京都取。”
她省略了“死”字。
那個字眼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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