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幾隻大鱗妖都跑得沒影子了。本來吞了它們,應當是可以再次催生經脈樹的。”裴液也往遠處望望,“也不知那些鱗妖會不會有變化。”
“趙靈均不死,短期不會恢複正常了。”李西洲微笑轉回頭來。
“那還是要清理了。”裴液若有思索地點點頭,然後道,“擄入後宮做什?”
李西洲眯起眼來,少年天真地瞧著她。
“有時是真傻,有時是裝傻,就是你裴少俠的拿手好戲。”她微微翻個好看的白眼,轉頭就往下墜去。“幹什去?”
“走吧,新君。巡遊天下、清掃餘孽,是登位後的第一件事啊。”李西洲學著他的口氣,“受君恩惠,忠君之事,鮫女西西會做好的。”
裴液笑,跟在她身後向下而去。
其實不必事事都女子交代,細檢新得之【白水】,裴液已可清楚感知到許多新獲得的能力。其一,蜃境從此進出無礙。他可以在任何有蜃境的地方進入它,入境非是如履平地,而是進入一更親切熟悉之所在,整座蜃境唯他一人肆意徜徉。
其二,掌管蜃境開合之權。蜃境本身的規則仍在運行,界標們仍然會向途窮夢遠之人敞開靈境之門,通過鮫珠粉等異類手段也依然可以進入,唯一不同的是,水君的允諾與否會先於、高於這套規則。其三,靈境的一切,無論草木鱗妖,都與他有一種別樣的親和,某種程度上他可以調遣任何一隻鱗妖,但不能如蜃城那樣粗暴、絕對,因為鱗妖們首先有自己的天性。
其四,一切水形如臂指使,就如操使螭火一樣,當時那個在楊家渡水底跟蹌的少年徹底不見了。身為蜃龍真血與【白水】集於一身的正統水君,裴液直接繼承了整座漫延千年的靈境,並且真實地握有了掌控它的權力。
除了這些被直接賦予的基本能力外,他理應可以通過無數更精妙、更複雜的運作實現超出所料的效果,以及幻水與玄火如能結合,又不知能產生多少玄妙。
但正如他最初獲得螭火時一樣,白水的一切也需要學習和熟悉,而且站位愈高之後,才愈能發揮其上限。
好消息是,和螭火需要自己四方搜尋火焰來成長不同,白水已經自帶一座四千年生長的上一任主人的遺產,它早已是完全體了,隻是需要新主人慢慢的摸索與掌控。
“這兩株高樹,就是蜃龍的角。”李西洲道,“它的埋骨之處是蜃境的中心。咱們遠遠走不完整座蜃境,能把龍湖這片遊逛一遍就差不多了,那幾隻大鱗妖也跑不忒遠。”
裴液道:“你知曉它們去哪兒嗎?”
“不知曉,但我們可以問啊。”李西洲回頭對他一笑,這笑挺開心而頗有童趣,有些像樂遊原林子那回,她道,“我帶你去見見這些水的朋友吧,它們都可有趣了。”
“原來還有好鱗妖嗎,我還以為都被殺完了。”
“龍湖這片是都被殺散了,但倒沒有殺光,大家都躲進了四方的角落。而在那些更遙遠的,蜃境流淌進的孤潭、山溪、地下河流等等之中,還有大量的鱗妖呢,就像人間王朝的變動也往往不大影響深山邊民。”李西洲道,“以及,這些失了神智的小鱗妖們其實也不會徹底消失,隨著時間過去,要恢複正常,要被別的鱗妖所殺,要在什地方死去,總之最終都會葉落歸根,那絲蜃血與白水會再度化為新的鱗妖。”
她頓了下:“當然,被你吃掉的就是真沒了。”
她瞧了眼少年,頗有你才是蜃境唯一毒患的感覺。
“那,大鱗妖我們也可以不殺了?”裴液想了想,如今做了水君,看待這些鱗妖的角度又有不同,如果兩條水主是自己手下的關羽張飛,那這些鱗妖就是馬超龐德,真要吞吃它們心倒有些過意不去了。“你不殺它們也不聽你的。”
“哦,那還是殺了吧。”
“也許以後可能會恢複正常,但它們在活著的這段時間,會不停地殘殺你的子民,與普通鱗妖不同,這些大鱗妖除了你沒人能對付。這是平叛,君王殿下,慈不掌兵。”
“李卿所言甚是。”
連日的逗留沒有虛擲,李西洲顯然很熟悉這方世界,她帶著少年從北邊開始巡遊,裴液至此才真切安寧地感受蜃境幽美深瑰的風光。曲徑通幽,草原明敞,所見則鱗甲璀錯,煥爛錦斑;磷磷爛爛,采色浩瀚。裴液寄身遊蕩,時不時被什抓住注意,童心上來便追過去看。李西洲就含笑跟在後麵。
裴液摸著這些好看的異石,柔軟的水草飄蕩在臉龐,他回頭小聲道:“你說,這些石頭能不能拿出去賣銀子啊?”
李西洲輕歎一聲:“君王登位第一天,當先學會的競是賣國。”
“這什話,互通有無不是很正常嗎,這是惠及子民的好事。”
李西洲淡淡掃了一圈:“是,君王這些子民,哪個需要花銀子?”
一條水鱔在旁邊盯著他們,魚蝦在石上穿梭來去,更遠處大龜在伸著脖子爬行。
“我花。”裴液理直氣壯。
“驕奢淫逸。”李西洲淡聲道,轉身遊走,“靈境的異石當然可以拿去賣,而且人間從未出現過。不過如果大量流出,難免受人注意,而且會模糊靈界與人間的界限……靈境是幻是隱,不合多接觸人間塵世。”“有理……那我沒錢了,能偶爾撿幾個賣嗎?”
“隨你。”李西洲顯然還是不大樂意,“銀子到處都有,靈境卻隻此一座,君王還是想想孰輕孰重。”裴液手拋著幾枚精挑細選的好看小石頭,昏君般裝作未聞。
什“銀子到處都有”,公主嘴才說出來的話。
他們在最北麵碰到了那條大水虺。
確如李西洲所說,它依然遵照著本能在殺戮其他鱗妖,龐然修長的身軀攪得這方水域混亂動蕩,逃竄的魚類四處驚飆,裴液二人瞧見它時,它嘴正咬著一隻大龜,鋼般的利齒才把殼壓裂。
裴液對著它緩緩抬手,以掌相對,這是他第一次嚐試操水,仿照操控真氣的經驗,他將手掌對著這條水虺,然後五指輕輕往前一落。
比想象中要輕鬆太多,七八條凝實的水索霍然衝出,勢頭激得二人發絲飄飛,水虺猛地轉頭,已被環環套住。
比起操使水波,新任水君還是更習慣自己動手,拔劍一掠而上,矯健身形已淩於其頸後。
長劍橫拉出一道筆直的劍光,而後飄然歸鞘,水虺僵了一下,頭顱光滑地跌落,下一刻才血如湧泉。……不要搶啊。”裴液看著許多衝出來吞食這寶貴血液的魚蝦,也沒驅趕,擱下劍在石上盤坐下來,抬起了手。
如同饕餮一般,無論血肉筋骨,全部融化為滲入肌膚的甘冽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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