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不老幽縷
餘清執劍還禮,認真道:“雲琅,餘清,家師曲旃。請指教。”
“餘真傳務必小心、全力。”裴液道。
“好。”餘清點頭。
三聲鍾磬。
裴液抖劍示意,一式【破土】點向餘清胸膛,餘清抬劍撥開,而後以快應慢,流光一閃般點向少年胸膛。
裴液劍形飄搖,隨手“叮”然一聲撞開了這一劍,正是【不動危風】,而後即刻就在這一劍的相撞中,劍勢起了。
借此所送之風,翡鳥展翼而飛,劍光陡然迅猛密集起來,叮叮如奏樂章,雀部七式從劍上一一流出,餘清退步而守,認真瞧著每一式迎麵而來的劍。
“好”字確實並非客套,餘清拿出了十一分的認真細心來應對,在第一合嚐試一攻後他再無二試,唯防守如金似玉,毫無隙漏,少年的每一式劍都映在眼中,他記憶著它們,也解析著它們。
“真傳好劍術。”裴液道。
“惶恐。”
餘清言罷,劍光陡然一變。
宛如白龍穿峽,驚豔至極的一道浩蕩白芒,直撞裴液胸口中門。
一聲震蕩的金鐵交擊,裴液橫劍以【簫冷】封住,緊接著化以【玉老】,消以【食葉】……一瞬之間劍依然偏斜一絲。
餘清劍光如龍化蛟,就從這一絲偏斜中一掠而入,險之又險從裴液頸頷之邊穿過,帶起一道鮮紅的血珠。
裴液即刻再應以【雲寒】【不動危風】,皆是縹緲之守劍,用以應變化無端之攻,但風雲飄蕩之間,那條明寒的龍蛟極快地一掠而出,正切裴液避無可避的腕部。
裴液於千鈞一發之際抽腕脫手,劍如鳥雀一樣飛出。
【銜新屍】流光一掠,但又“叮”的一聲被擊飛飄出。
四合,失其劍。
場上響起驚呼,有的是驚豔,有的是驚愕,隻有極少的人認出了這門劍法。
《庖廚解牛錄》
雲琅又一偏奧絕學,其本來無劍招,以所應對之人而生劍招,在解透對方劍路之後才出手,因而所過之處必定“奏刀騞然,刃若新發於硎”。
一門《玉翡劍》,半部《初月北雨》,為之所解。
就此兩劍延伸出來的所有劍術,猶如連通之血脈肌理,也將為之所解。
餘清對這門劍法有所預期,知曉不可能憑此便勝對麵少年,但他應當該用那式羽劍了。
開場至今的這條劍脈被解,其人要與之一同埋葬,要棄而抽身脫出,無論埋藏了什鋪墊與伏筆,都不作數,如此他就獲得開場至今這三十六合的全部先機。
但他的劍沒有貫穿少年的咽喉,也沒有白羽從屍體上生長出來。
【銜新屍】被擊中的瞬間,連綿的真氣從撞點開始自行崩解,飄散於方圓數丈之內,宛如柳絮,少年親手給這條蔓延三十六招的劍脈畫上了句號。
餘清一劍穿向裴液頸咽,劍身所過之處卻仿佛弄醒了什,某種輕柔新甜之物從劍路上綻放,將劍勢一點點消弭殆盡。
餘清知道寒水的一種狀態,即在杯中靜止不動,哪怕過了冰點許久,依然是柔亮之水。但隻要輕輕一觸,就會迅速結冰。
此時他的感受就與此類似。
裴液靜立不動,這一劍的餘力就凍結在他咽前三寸。
長劍從身周旋轉飄曳而歸,猶如風信,所過之處次第綻放,千朵萬朵,白珠串玉,飄搖風中。
裴液握住劍,後退一步側頸,避過了餘清的震冰發力的又一次挺進,而後隨著風吹,千萬朵細小的真氣花朵飄蕩著包圍了兩人。
綠槐高柳咽新蟬,由春入夏,散盡真氣與劍勢,開成一樹清花。
共赴一場清新的《槐事》。
餘清退步,裴液進劍,花朵隨二人之身,被餘清劍光紛紛絞碎,劍台之上如同下起一場漂亮的白雪。
這樣詩意的劍,這樣詩意的劍者。裴液敲打著餘清的劍身,猶如一段曲調,餘清在九招之後頓步,停止後退,長劍一豎,立成一道鐵壁。
裴液之劍撞上之後反彈成一道弧線,曲調聲音乍然崩裂,如杯碎地。
竟是【金剛】趙佳佳的劍路。
餘清平望少年,一步不退,劍勢忽然變得極剛至硬,再沒有一朵飛花能飄過這座城牆。
他反壓而回。
夏劍多為真氣之劍,真氣術高妙繁多,餘清在第四十七個回合識辨出了這一點,焚琴煮鶴,轉以簡硬之劍招,劍台上劍聲錚鳴,如陷金戈鐵馬。
裴液施以《桃花》《楊花》《荷信》《蟬》《鳥》……但全撞碎於城牆之上,真氣四散散落,剛剛積攢下的劍勢飛速消耗,二十合中,就幾乎被壓入了絕然的下風。
也許再有二十合,他就會進入絕境。
但一霎之間,極銳的殺意已迸發在整個冬劍台上。
來自餘清的劍。
剛不克柔,銳以破柔。
即便算上鶴榜,也是整個羽鱗試中列位前三的殺劍,春夏之境一霎皆破,餘清徑取中線,一道雪亮劍光直襲裴液咽喉。
裴液認得。
《莊子劍解》·【庶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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