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清微元降
裴液勝鶴杳杳,在今日之前信的人是不多的,但自他勝了餘清之後,兩方再立於場上時,論調倒是五五對開了。
不過兩人用這種弈劍法子分出勝負,還是出乎人們意料。
裴液倒覺得這場是真的驚險,比餘清要危險得多,一旦失去諸多手段,隻在三門劍中做道場,他和鶴杳杳的差距就鮮明地拉了開來。
這女子開場幾合之內的進攻幾乎令他有即刻便敗之感,他絕對沒法跟這樣的《摸魚兒》弈劍超過十合,因而果斷上行,選擇了以勢壓人。
這機會其實也隻有一次,一旦沒盡全力,被鶴杳杳撐過去,後麵就再無取勝之機了。
不過既有細雨魚影,就應有瀑流奔雷,鶴杳杳雖然氣餒,倒不真覺得裴液勝之不武,她確實也沒那在意勝敗,這時仰頭看著,新奇道:“這雨還要下多久啊?”
裴液笑笑:“下場估計不下了吧,顏真傳肯定不喜歡。”
顏非卿確實不喜歡,所以雨及時停了。
一刻鍾之後,上一場的收尾結束,冬劍台重新空曠了下來。
擂四,雲琅天姥,對,清微顏非卿。
四人決的最後一個席位。
這不是有懸念的一場,但確實是十分重要的一場。
顏非卿沒有強得如同鹿尾,令人寄以擊敗天姥的希望,但他又確實足夠強,在鳧榜第九消隱半載後,重回時能穩穩擊敗商雲凝這樣的勁敵。
其人應當是八人排名最後的一位,但實力一定不是末尾。
顏非卿能在天姥手下支撐到什時候,將會大大決定其本次羽鱗的排位;同時顏非卿也一定會逼迫天姥用出些真正的本領,由此就可推斷今年其人究竟有沒有被擊敗的可能。
不管對麵是鹿尾還是雍戟。
天姥有辦法應對那一劍嗎?
這是掛在很多人心的問題。理智上來說,天姥被一劍破喉是件聽起來很天方夜譚的事,但人們確實又想不到那樣一劍能被如何應對。
也隻有期待著鹿尾和天姥。
天姥已經再次登上劍台了。
顏非卿緊隨其後。
“清微派的弟子。”天姥打量了打量他,“近幾年常聽見你的消息,一直想會一會。”
顏非卿拔劍:“清微【鏡心】顏非卿,家師明和真人,請指教。”
“客氣了。”天姥拔劍。
鍾磬三聲。
“你覺得他撐幾招。”楊真冰道。
“撐?”裴液微怔,愣了下,又想了想:“二十招吧。你呢?”
楊真冰道:“三十招。”
“哦?”裴液瞧他,“我以為你要說三招。”
“你不在院子住。”楊真冰到現在也沒把小貓還回去,低頭看著它臥在膝前石上,“我在院子練劍,有時候他和我說兩句劍的事情,都很精準……甚至像我師父。”
裴液想了想:“顏非卿用劍很厲害,前麵和商雲凝那一場就知曉了。他不登玄門,也不修劍,每日看書,肯定是有所修習的。隻不過不跟咱們說罷了。”
台上雙方已經交劍三合。
天姥之深不可測處就在於很少用雲琅自己的劍,並非專意避開,而是所習之劍遍覆天下,心意所至便取一門來用,抽到雲琅劍的概率實在不大。
麵對餘清,你知道自己要能處理《北溟魚》,麵對商雲凝,你知道自己要能處理天山劍,但天姥總是能拿出新的劍術,她想用什劍路全憑心意。
你絞盡腦汁突破的圍攏,可能隻是她某個秋日無聊學來的閑劍。
如今三合之中,她已用了兩門北劍,一門南劍,全是毫不相幹的劍招,顏非卿麵臨商雲凝時仿佛無懈可擊的劍道造詣就已顯出了支絀。
這種用劍法子難免令人想起新晉的鶴榜第一,而其實兩者確非毫不相幹。
裴液當然是好奇問過女子的,關於那位久居鳧一的天姥前輩。明綺天說這位前輩正是她少年時的蒙師與陪練。
而其人不登玄門的理由很簡單,她想習得《劍韜》。
天下鬥劍總綱,雲琅所傳的奇術絕經。自古是劍君一脈單傳。
但劍君並不是隻把《劍韜》傳給自己的徒弟,而是能習得《劍韜》的人才能做他的徒弟。
所以據明綺天說,這位前輩是想做她的師姐來著。
‘那劍君得多大年紀了?’裴液想,但沒敢問。
總之,這位前輩比任何人所想象的都要更鍾於劍,她不願沾染玄氣和靈軀,相信血肉凡軀令她離劍更近。
“靈軀煉就,就無病痛之感;命長壽延,便少年月之憂。”明姑娘轉述幼時這位天姥的言語,“信師姐的,越像一個人,你越能摸到劍的本質。”
但實際上是明綺天比她先摸到劍的本質,這話後來自然也不必說了。
但明綺天說,她至少握住了半部劍韜。
隻憑一部部地修習天下劍術。
所以這時候顏非卿的下風是可以想象的,裴液說顏非卿能撐二十招,其實是他自己算盡自己的用劍,估計最多能撐住二十招。
天姥長劍探入,貼著顏非卿的劍擦過,乃是小清湖的【春來流水濯塵纓】,和當日邵修遠用的是同樣的劍,又完全不是同樣的劍。
顏非卿繃緊的劍勢即刻散亂,但他手腕一轉,長劍如畫一個半圓,一萬種不同方向的流散在更大的尺度上又展現出一種歸攏的趨勢,宛如一條巨大的陽魚。
天姥的劍也不自覺為這趨勢捕獲。
她露出頗感興趣的神情,長劍朝那陽魚之眼精準一點——其實那沒有標示出來,但她一眼就找到了它——萬道擾劍之力再次潰散。
但顏非卿手腕再轉,在一個更大、更大的尺度上,這種近似崩解的散亂同樣顯出了相同的趨勢。顏非卿掌控著它。
但沒有用,天姥鋒銳的劍光一掠而入,這些擾動導向顏非卿時顏非卿必須以極認真的態度處理,但導向天姥時卻不能造成絲毫阻攔。
長劍破開太極而入,顏非卿攔劍,被一劍擊潰;退步,如附骨之疽。鋒銳的劍尖臨上他的咽喉,顏非卿擰腕橫劍,一式【無極彼我】將他帶去了八丈之外。
天姥顯然打得痛快了,人與劍猶如一道白色的雷霆,眨眼完成了反身並兩次飄折,踏地激起的水幕綻成數朵煙花,顏非卿剛剛立定,她雪亮的劍已再次逼至身前。
一瞬之間顏非卿身前次第浮現出三枚混元太極之圖,但被天姥一劍盡數破去。顏非卿橫劍封阻,這雷霆一劍的威勢才如此直觀的顯現出來,臂骨崩裂之音清脆響起,巨震之下,顏非卿衣襟鼓蕩,發帶崩斷,長發震蕩飄散開來。
顏非卿吐出一口鮮血,被這一劍擊飛在十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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