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倒是頭次知道女子會如此怕生,坐下來茶都斟好了,兩頰飛霞依然散不去。
不過石簪雪坐在旁邊,和聲細語問了幾句話,也就慢慢鬆弛下來了。
“裴少俠願意跟你開玩笑,可見心當你是朋友,以前我們初見時,他很生疏客氣的。”
“我們初見的時候他也很溫和客氣,我還當他是個君子。”鹿俞闕捧著茶杯,小聲道,“誰料才幾天就本相畢露。”
“鹿姑娘,這話聽起來有誤會。”裴液提醒,“石姑娘聽了還以為我把你怎樣了。”
鹿俞闕笑:“那倒沒有。”
石簪雪托腮微笑:“有也不稀奇。”
裴液道:“很稀奇。”
鹿俞闕大概覺出這位天山仙子並不如想象中不近人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幫忙解釋:“裴少俠在這方麵還是很注意的,並沒冒犯過我。”
石簪雪笑:“裴少俠是先偷心再偷人,你覺得他人好的時候,就已經中他計謀了,快快小心些吧。”鹿俞闕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裴液,裴液沉默地回看她一眼。
鹿俞闕收回目光,自信道:“裴少俠對我沒有想法的。”
裴液笑笑:“鹿姑娘你留一留吧,貓給你,我同石姑娘去聊些事情。”
“好!多謝你們陪我聊天。”鹿俞闕點頭,“我已經熟悉了,你們去吧。”
裴液飲盡了盞中茶水,提劍起身,石簪雪向鹿俞闕微笑一下,二人一同離去。
鹿俞闕收斂了笑容,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貓,貓也看著她。
她抬手輕輕撫了撫它,把茶盞推到一邊,從懷取出了紙筆和小包袱。
石簪雪向著樓上走去,裴液稍稍落後半步。
“信中說引薦一位前輩?”
“是。”石簪雪停下步子,示意,·“就是這位了。”
裴液望去,老人著一身幹淨的雲山門服,須發盡白,但腰背直挺而眼眸清澈,背上負一柄長劍。“李山主,這位就是裴液少俠。”石簪雪道,“裴少俠,這位是本代小雲山之主,【流雲龍闕】李逢照前輩。今番與會,正因想見你一麵。”
裴液微怔,抱拳躬身一禮:“晚輩裴液,見過山主,久仰山鬥。”
李逢照同樣抱拳躬身:“是我久仰才對,裴少俠,有禮了。”
裴液自出奉懷以來,也已見了不少大人物,但江湖頂端,三十三劍門的掌派,算來也隻見過崆峒與神宵兩家,大小雲山在兩隴聲望頗高,裴液自小聽崆峒和雲山的俠跡。
“豈敢。”裴液道,“早在奉懷,多受貴派弟子沈閆平前輩遮護,無沈前輩,早無今日之裴液。隻慚愧一直未向雲山當麵致謝。”
李逢照看著他:“少俠還記得閆平?”
“豈有不記得。”
“閆平算是我的徒孫,生得俊俏,品行好,但是性子怯,愛偷懶。”李逢照擺了擺大袖,為裴液讓開些身位,回憶道,“有回和他們一門三人犯了錯,到我麵前領罰,他縮得最靠後,全靠師兄師姐偏袒。“後來就沒怎見過了。”李逢照不知是笑是歎,“說去了少隴,供職仙人台。”
“沈常檢是勇毅之人。”
“嗯。他的遺體是回雲山安葬的。”李逢照瞧著他,“我也是那時聽聞裴少俠的姓名。”
“照原來說,雲山和裴少俠應有段師徒之緣,不過那樣裴少俠就取得不了如今成就了。”老人低頭笑笑裴液默然一下:“若什都沒發生,能安安穩穩進雲山修習,對裴液來說,比什成就都珍貴。”李逢照望著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臂。
“我今來與裴少俠相見,是想看看少俠的立場,鬥膽一窺李台主的意思。但聽聞此言,心意已遂,無須閑話了。”李逢照笑笑,“最珍貴的,正是什都沒有發生的世界。無論如何,共盡全力。別過。”裴液微怔,負劍的老人就此擦肩離去,石簪雪也沒有相送,就含笑看著他消失於樓下了。
“………還沒說兩句話。”裴液不禁一笑,“奇人也。”
“知曉裴少俠喜歡奇人,所以特為引見。”石簪雪道。
“西境本於我全然陌生,見了這位前輩,確實受些鼓舞。”裴液收回目光,看向窗邊的女子,提步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裴少俠。”
雨時室內昏暗,窗口就白亮,淅瀝清寒的雨從簷上掛起簾子,風吹起二人鬢發,樓後正是花園,園中花樹一片青翠。
石簪雪轉身倚在窗邊,擇了個舒服些的姿勢。
“好久不見,石姑娘。”裴液拄在窗邊。
“自神京一別,恰恰十二個月了。”石簪雪道,“上月通信我還想,下次見裴少俠不知是何時何地,誰料五月一至,雪蓮花亂開,倒是裴少俠到了天山腳下。”
“事變太急,我聽得消息,三天就出發了。”裴液道,“剛剛那些離場之人,是石姑娘請來的嗎?”“嗯,我也是今晨方至,但事情晚一個時辰談,可能就有一個時辰的變化。”
“瞧來結果不好?”
“不好。”石簪雪默然一下,“但也在意料之中吧。”
“各懷鬼胎?”
“未必都懷鬼胎。隻是不可能真個同心。”石簪雪道,“這是最難辦的。”
“石姑娘說一說呢?”
石簪雪卻忽然笑了一下,看向他:“我想先修改一下裴少俠的稱呼。”
“什?”
“別一口一個“石姑娘’了,好像還在寫信一樣,顯得好生疏。”
.……從前也是這樣喊,怎又不對了。”裴液笑,“改成什一一那我也喊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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