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玩的到來讓賀隰一家人的待遇好了不少。
至少,看在他的麵子上,他們一家幾十口人可以擠到柴房、庫房、牲畜欄麵了。
陸玩臨時借住在客房內,不過他有時候也會過來陪賀隰等人閑談。
“也就是說,吳郡陸氏就隻有三家人得到赦免,其他人都得西徙?”賀隰揶揄道: “完了,陸氏也完了,吳郡再無陸氏。”
陸玩沒有反駁他。
其實這話對,也不對。
吳郡陸氏曆史悠久,人太多了。那多代人下來,陸氏不說吳郡了,其他郡都大把,擴散得到處都是。
很多關係較遠的陸氏子弟壓根就沒享受過吳郡陸氏的好處,雖然他們祖上是同一個祖宗。但分家了就是分家了,有些日子艱難的陸氏族人已經混得和老百姓差不多了,甚至在給陸氏本家當莊客,這種人是不可能被清算的。
所以,吳郡陸氏不可能全部完蛋。
但話又說回來了,那些與陸氏本宗幾乎已成陌生人的陸氏子弟稱得上吳郡陸氏嗎?
這是個哲學問題,老祖宗覺得都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們相互之間卻不這認為。
陸玩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隻湊近壓低了聲音,道: “放棄吧,好好過日子。昔年晉滅吳時,同樣人心惶惶,最後都過去了,沒什大事。”
“晉滅吳,我等亦是座上賓,如今呢?”賀隰冷笑道。
陸玩歎了口氣道: “吳國和魏晉打得什樣,如今又是什樣?”
賀隰默然。
即便東吳滅亡前幾年,戰場上打得也還可以。再往前拉個十年,甚至數次大破魏晉軍隊,讓北人刮目相看,贏得了他們的尊重。
但這次沒能讓他們尊重,這就是區別。
不過五十餘年,一切都變得太快了。
“我家去哪?”賀隰最後問了一句。
“枹罕、五原擇其一。”陸玩說道: “老夫也不是很清楚。”
“其他各家呢?”
“大抵新秦、上郡、陰平、武都、抱罕、西平乃至西域長史府等,交廣之地亦有。”
“西域長史府駐樓蘭吧?”
“然也。”
賀隰冷笑一聲,不知道哪個家族這倒黴,要去那邊。
“以後江南會怎樣?”賀隰又問道。
“還能怎樣?”陸玩搖頭歎息了聲,道:“後漢年間也有不少家族南遷,他們變成了什樣,這一批南下的也是什樣。”
賀隰卻不這認為。
早些年,江南一片蠻荒,大族尚武之風濃重。
到了東吳時期,就有那點享受太平日子的味道了。
進入晉朝後,吳地大族更是過了五六十年文恬武嬉的生活,服散清談之風盛行,直到衣冠南渡。而這一階段的風氣是以前沒有的,你要是讓後漢時江南的大族來看這會,保管認不出來。
每個時代風氣不一樣的。
將來會怎樣,誰都說不好。或許變成了一個滿是銅臭味的江南呢?
不過,這都和他沒關係了。
賀家去了。包罕或五原,或許要被迫重拾祖宗手藝了,畢竟高祖(賀齊)就是以打山越起家的——百年前,連會稽這種熟地都一大堆山越部落,百年後已然消失不見。
這大概就是賀家的命。
“鍾離氏與我家有舊,他們去哪了?”賀隰最後問道。
陸玩也準備離開了,聞言道: “鍾離氏運道不錯,而今正在石頭城,為水軍都督楊寶座上賓。”
******
陸玩最終在孫家莊園內滯留了三天,直到風雪停下後才離去。
臨行之前,他特意拜見主人家,感謝數日來的款待。
孫熙還在睡大覺,被婢女喊起來後,還發了一通火。
這種二代紈脾氣,也就這種性格溫順且出身又不高的女人受得了了,換個士人家的女子,怕是要跟他對罵“老奴何為”,繼而氣得乘車回娘家。
孫熙直接來到了西廂偏房,一邊看著正在咕咚咕咚蒸煮著的瓦罐,一邊打著哈欠應付著陸玩。
陸玩不以為意笑地坐了好一會。
孫熙恨不得這老頭趕緊滾蛋,心中暗罵我不需要你感謝,更不需要你送什禮物,別他媽送了,趕緊走。
幾名親兵蹲在臨時架起來的土灶旁,一邊扇著蒲扇,一邊盯著瓦罐。
隨著瓦罐內水越來越少,隱隱可看到底部有一些東西沉澱了出來。
這個辦法還是底下人提出的。
過濾完後,孫熙看著瓦罐中的水(溶液),不得其法。
這水可以去油脂,麵肯定有東西,但在哪呢?看不見啊。
後來還是有人提及煮鹽之事,說初時並不見鹽,煮幹水後就有了。
孫熙恍然大悟,立刻下令蒸煮。
而今差不多了,最快的一個瓦罐已經隻剩一點水了,而底部則沉澱出來了大量固體。
陸玩見此子隻應付著和他說話,心思完全在瓦罐上,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見孫熙不搭理他,便問他左右。
左右可沒孫熙那“傻”,支吾不言。
孫熙卻嗤笑一聲,道: “有什不好說的?我難道靠此物牟利?笑話!我就是看著好玩,想窮究根底罷了,懶得靠此物牟利。直說無妨。”
陸玩遂了解了一下來龍去脈,頓時雙眉緊蹙。
這個好像確實不能賺錢。
草木灰本身就能去脂,你何必非得又是過濾、又是蒸煮得到————呃,他湊過去一看,東
西還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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