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興高采烈,宇文悉拔雄卻強顏歡笑,微微有些不安。
今上是什人?中原士人不清楚嗎?
好,就算不清楚,草原諸部再了解不過了,這是個狠人啊。
這種雄主,必然不允許別人侵染他的權力,哪怕親兒子都不行。也就是到他自覺身體不太行的時候,才會稍稍放一些出來。
真以為是晉武帝司馬炎立傻兒子司馬衷當太子那般事事順遂呢?
司馬炎真算不得雄主,撐死了是個承平之君罷了。
他有些想離開秦王府了。
這幫潁川士人不足與謀,弄不好就坑死自己了。
去年叔父宇文乞得龜被眾部大們厭棄,被迫北走,一病不起。前陣子有消息傳來,說叔父可能病死了,他難辨真假,便沒管。
或許,為叔父居喪是個不錯的理由。
“陛下可能會問以兄友弟恭之事,大王需得做好準備。”耳邊傳來聲音。
“庾公是不是要回京了?”又有人說道。
……
一句接一句,聽得宇文悉拔雄腦瓜子嗡嗡作
響,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大王,其餘諸位皇子是不是還要在外辦差遣?”
這句話讓熱烈的氣氛有些冷卻。
袁耽早就看這廝不順眼了,正要說些什,卻見舍人魚遵搶在他前麵說道: “大王去廣成苑前,最好私下見見宋公。”
“宋公”便是秦王師宋纖。
秦王府不可能一個人不留守京城,宋纖又不愛這些庶務,他更願意教授生徒,所以沒跟來並州。
袁耽聞言有些皺眉。
秦王府有一小部分關西人,地位不高,但上進之心十分熱切,讓河南士人有些不喜,但這會他也不好公然說些什,那樣顯得他不夠大度,有畛域之分。
“是要見見宋公。”邵瑾點了點頭,道。
見話題被岔開,宇文悉拔雄遂不再多言,默默垂首。
不過魚遵卻注意到了宇文悉拔雄的話,又道:“中尉司馬方才所言,頗有幾分道理。大王若進位儲君,必不能外出辦差了。並州觀察處置使這種持節重任,恐再無可能得到。”
“那又如何?”辛佐不解道: “太子居東宮,便已是儲君。君何舍小而棄大?”
魚遵無言以對,因為辛佐說得確實有道理,但他總覺得沒這簡單。
他的理由和宇文悉拔雄一樣,今上是開基之主,又是起於行伍,死人堆滾出來的,慣說一不二。
太子能不能實際參與政事,全看天子願不願意授權。
若參與政事初時尚可,時日久了,若與天子意見相左,怎辦?一回兩回便罷了,日積月累之下,又會如何?
說難聽點,哪怕是臣子與天子意見不一,天子大概都不會怎樣,或虛心納諫,或一笑置之,因為臣子沒法威脅到他。
但太子不一樣。
如果有人煽風點火,那真的頭大。
再者,若參與政事,太子要不要就官員任免發表意見?這也是個大坑。
魚遵估摸著,若天子五年內駕崩,太子可無驚無險登基。
若十年才駕崩,就要看太子的手段了,還是有點危險的。
若更長,他說不好,也不敢說。
邵瑾有些疑惑地看了魚遵一眼,先行按下此事,與眾人商議起了天子可能會問到的事情。
******
滿朝文武去了汴梁,洛陽仿佛被抽幹了精氣神一樣,萎靡了許多。
邵瑾自廣莫門入內時,幾乎沒碰到太多車馬,很順利地就進了城,抵達秦王府。
宋纖今日沒出門,正在屋內注書,聽聞秦王回返時,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不緊不慢地起身,來到院中之後,便見到了一副英氣勃發模樣的秦王及中尉陳逵。
“殿下。”宋纖行了一禮。
“公無需多禮。”邵瑾上前兩步,扶住了宋纖。
寒暄完畢後,二人來到了書房之內。
邵瑾也不多言,直接取出了信。
宋纖接信覽畢,久久不語。
“宋公。”邵瑾輕聲喚道。
“太子之位,其實考驗的是心性。”宋纖說道: “東宮僚屬甚多,中庶子職如侍中,中舍人職如黃門侍郎,太子庶子職比散騎常侍、中書監令,太子舍人職比散騎侍郎、中書侍郎,太子洗馬職如秘書……”
“看似一如朝廷,實則並無權力。若想一遂胸臆,隻能結交朝官,然此乃大忌。”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