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5章 遣使
既然決定了,那邵勳也就不再猶豫。
臘月二十,令隨駕至長安的樞密院少監劉白東行,於禁軍子弟府兵餘丁中募集誌願去西域之人,能招幾個是幾個。
如果員額不足,他再想辦法。
而這事他本來打算讓兵部尚書左丞何離去辦理的,但他父親何倫了,已經回家居喪,隻能作罷一一接替何倫職務的是青州刺史田茂,而他的職務則由前襄城順陽北海中山太守司馬確接任。
何倫之外,曆任右飛龍衛將軍右驍騎衛將軍平南將軍的章古也去世了,邵勳分別賜下冥器,給其子弟門蔭入仕及太學名額。
到了這個年月,老兄弟們紮堆去世,實在是年齡都差不多六十朝上了。
聽聞黃彪徐朗常粲等人身體也不好,能不能撐過明年實不好說。
二十一日,邵勳喚來了鴻臚寺隨駕官員:少卿庾蔑。
「元度,朕有誌於西域—」長安建章宮內,邵勳倒背著雙手,在殿內慢慢著步子,道:「而今戰事初平,急需一人出使。」
庾蔑聞言,整肅衣冠,趨步向前,深深一揖至地:「陛下聖慮深遠,誌在綏遠。臣雖鄙陋,敢不效犬馬之勞?」
邵勳看了他一眼,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一路上當點心。回來後,鴻臚卿之職虛位以待。」
庾蔑立刻回道:「臣雖弩鈍,筋骨尚健,昔年隨軍輾轉,亦曾餐風露宿。今蒙陛下不棄,委以遠人招撫之重任,此乃臣畢生所願,豈敢以區區年齒為辭,避風霜而惜殘軀?」
這話確實發自肺腑。
縱觀他的一生,基本都是在鴻臚寺內任職,一步步升遷,中間因居喪打斷幾次,但最後都起複回來了。
此番出使之後,如果能以鴻臚卿的職位致仕,他的人生可稱圓滿一一便是世家大族子弟,又有多少能以九卿高官的身份結束仕宦生涯呢?
「先坐下。」邵勳回到了案幾下,說道。
庾蔑依言落座。
「北路軍鄭隆部已有數千人馬撤回。」邵勳首先提及的是北疆,隻聽他說道:「據他們所言,天山一一便是魏晉時的雪山白山一一以北情勢複雜,柔然崛起之後,引來了不少漠北高車部落,當地還有烏孫以及諸匈奴遺種。」
「匈奴遺種並不服柔然及其仆從高車,屢次與其刀兵相抗,然漸漸落入下風。多年下來,匈奴遺種要試圖南竄,要西遷,以避柔然鋒芒。朕懷疑所謂胡,便是早幾十年上百年西遷的匈奴遺種。」
「繪胡?」庾蔑有些疑惑。
邵勳拍了拍手。女官閻氏拿來一份奏疏,遞給了庾蔑。
庾蔑起身接過,仔細閱覽。
邵勳對他的舉動一點都不奇怪,事實上就連草原上來的王氏段氏都沒聽說過胡。
但自從北路軍一通征伐後,邵勳慢慢弄清楚其來曆了。
西方所謂的白匈奴,在這會其實還未完全成型。
胡應該是最先西遷的那一批匈奴部落,但人數並不多。西遷之後,又南下吐魯番,
為當地王公打仗,收取傭金,接著繼續西遷。
楊勤的奏疏上說天山以西還有兩個小部落以胡名義行事,有可能是近年來西遷的匈奴部落,也有可能是被繪胡征服後匈奴化的土著部落。
而車師後國國王時常念叻的劫掠他們的「匈奴遺種」,大抵就是還未來得及西遷的部落一一他們生活在準噶爾盆地阿爾泰山一帶,與車師後國之間隔著沙漠。
拓跋鮮卑家奴鬱久間氏的崛起改變了當地的生態。
柔然部的勢力範圍在漠北草原西部以及西域的東半部分,至少在往這個方向擴張。
據北路軍首領鄭隆稟報,鬱久間氏搞了一堆高車人過來,如契芯氏等,與匈奴遺種之間展開了長期的戰爭,如果不加幹涉的話,這些匈奴遺種必然戰敗,打不過柔然支持的高車部落,最終要投降,要南下或西遷。
北路軍如天外來客一般介入了這個戰場,把雙方都是一通好打。現在局勢愈發混亂了,好像雙方都有點待不住,反倒是久居此地的車師烏孫月氏人占了便宜。
邵勳讓庾蔑了解這些情報,便是讓他知道西域的勢力格局一一沒有什是孤立的,任何一點局部的變化,都有可能引起全局的大變動。
庾蔑看完之後,理了理思緒,道:「匈奴覆滅之後,不意竟還有此變化,著實令人驚訝。」
「卿知曉此事便可。」邵勳說道:「再說回龜茲。此國順服之後,朕準備在其國中置龜茲鎮,兵額三千五百,大力經營。卿西行之後,可先至高昌,再南下至焉耆龜茲疏勒。於疏勒稍事休整,便西行大宛。」
「此國尚在。與疏勒龜茲以及為疏勒所附庸之莎車等國互相攻伐,誰強就一統諸國,弱了便成為他人附庸。晉武帝太康六年,大宛國王曾進獻汗血寶馬,可見其並非不可理喻之輩。」
後世中國喀什和田地區以及中亞的費爾幹納盆地之間別看隔著帕米爾高原,但往來十分密切,幾個國家一直玩著「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遊戲,誰強大了就讓其他國家稱臣附庸,衰弱了就當孫子認慫,給別人做附庸。
「至大宛後,若其民尚恭順,則請其護送至康居。」邵勳繼續說道:「朕翻閱前朝檔籍,普武帝泰始中,康居國曾遣使入洛陽獻馬,彼時使者自言國勢不振。而今時過境遷,
朕懷疑其各城邦已然自行其是,國不成國矣。前番見粟特胡商,其雖語焉不詳,但朕猜到幾分。你過去後,當打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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