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陸嚴河確實也意識到，自己這幾年的項目，重心大部分放在海外，很久沒有給靈河自己寫一部好戲了。

      上一部還是《失戀33天》。

      上一部取得巨大票房成就的還是《假如愛有天意》。

      靈河今年的表現確實也還不錯。

      但如果不提《小鬼當家4》和陸嚴河的那些海外項目，實際上，由靈河自己主控的電影項目，票房成績都是小幾億的體量，不夠“重磅”，不夠顯著。

      哪怕它總是發盈利戰報，對大眾來說，這些電影的票房就是稍微差了一點。

      然而，讓陸嚴河一口氣寫出一個一個月內就能拍完的劇本，還是那種可以趕上春節檔的電影，這也真的很頭大，很難。

      曆史上當然有這樣的電影。

      比如大名鼎鼎的《東成西就》。

      可是，那樣的電影能複刻嗎？

      應該是不能的吧？

      “《十七層》的衍生電影也趕不上？”

      “趕不上。”

      “那就算了，放棄。”陸嚴河搖頭，“不要因為一個春節檔就打亂我們正常的製作節奏，不是每一塊肥肉我們都一定要吃的。”

      陳寅歎了口氣。

      “好吧。”

      陳寅又說：“不過，陸總，接下來我們的拍攝真的需要製定一些計劃了，不能再白白錯過這樣的檔期了，這太可惜了。雖然我明白，你不願意讓靈河的重心都放到製作一些大片上，希望能夠能挖掘出《屍相》和《夏夜別墅驚魂》這樣的類型片，可是，製作大片跟我們去挖掘這些類型片，並不衝突。”

      “衝突的。”陸嚴河卻非常直接地說，“製作一部大片，需要一個公司幾乎所有力量的投入，靈河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真正獨立地製作過一部大片，一部真正的大片的製作規模，不是我們現在這些項目能匹敵的量級。如果是我們自己來製作《黑衣人》，你認為要花多少錢？不算我的劇本費，《黑衣人》的製作就花了將近1億美元，這還不包括後期的宣傳預算，靈河有索倫那樣的製作體係嗎？沒有，這意味著成本還要增加。那我們做一部《黑衣人》，一部電影，就要投入進去八九個億，這還是保守估計，按照宣傳和製作1:1的話，那是十幾個億，公司賬上的現金流，直接一口氣都要被這個項目拖住，到那個時候，公司還有餘力去挖掘嗎？”

      陳寅沉默了。

      陸嚴河說：“靈河現在走的是一條非常穩妥、而且有利於長期發展的道路，現在這樣的發展方式，雖然不能像好萊塢那些大公司一樣，有計劃地占據市場，但是，我們能真正地夯實我們的內容庫，等到我們的版權庫越來越豐盈，等到我們的製作團隊越來越多，我們有源源不斷的好劇本可以開發，我們有充盈的現金流支撐我們的運營，我們再去考慮大片也不晚，大片永遠都會有，但是，穩紮穩打、續航能力頑強的電影公司，永遠極少。”

      說完這些，陸嚴河才說：“當然，我支持你要給公司做一個計劃安排，每個節點有什電影可以上，不要浪費這個檔期，你說得很有道理。這一點怪我，你早就跟我說過了，也催過我好幾次，但我確實沒有好的劇本可以拿出來。”

    -

      “陳寅是在借春節檔這件事，想要開發大製作了。”陳梓妍聽陸嚴河說完這件事以後，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陸嚴河點頭。

      “是啊。”

      陳梓妍：“不過，他有這樣的想法也實屬正常，經過這些年的發展，靈河現在確實具備了開發大製作的基礎。”

      “但沒有承受大製作萬一失敗的實力。”陸嚴河說，“很容易一蹶不振。”

      陳梓妍：“確實，在你的成功光環下，似乎每個人都認為，隻要是你的項目，頂多是少賺點，但一定不會失敗。”

      “但這是不對的。”陸嚴河說，“我總有失敗的一天。”

      他總有劇本庫用完的一天。

      十年後，二十年後，甚至是五十年後呢？

      為什他這支持《屍相》和《夏夜別墅驚魂》？

      為什他甚至鼓勵陳寅再去做出一部《童年是一場夏夜的冒險》？

      為什他支持鄔馳拍《大海啊我呸》？

      他一直在為將來做準備。

      終有一天，他的金手指會失效。

      到那個時候，終究還是要有自己的生命力。

      陸嚴河一直希望陳寅真正地支棱起來。

      既然能夠做出《屍相》和《夏夜別墅驚魂》，為什不能自己做出可以征服春節檔的電影？

      靈河已經完全可以這做了。

      等他靠著那些好萊塢項目，把海外的網絡也建立起來，這一套也可以用到海外去了。

      如果始終隻能依賴於他的話，靈河總有垮台的一天。

      陸嚴河發自內心地這認為。

    -

      陳梓妍有些疑惑地看著陸嚴河。

      “嚴河，是我的錯覺嗎？為什我感覺你……有點過於擔心你的才華——”

      陳梓妍深思熟慮了兩秒，才繼續說。

      “有朝一日會消失。”

      敏銳的陳梓妍。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

      她總是可以在這種時候，用一種天賦般的直覺，捕捉到他所有表象遮掩下的真實。

      “是。”陸嚴河點頭，“因為它注定會消失的。”

      他沒有做任何客觀上的解釋，而是選擇了一種每個人都會接受的方式。

      “因為無一例外，沒有人可以天才一輩子。”陸嚴河說，“我說的是這種內容創作上的天才。”

      “我接受。”陳梓妍點頭，“我也理解，不過，我總覺得，這不是一回事，你說的是一種必須接受的客觀現實，而我在你身上感覺到的是一種無法抗拒的、具有悲劇色采的宿命感。”

      陸嚴河：“這兩者，在我身上都有。”

      “可你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嚴河，你不是。”陳梓妍斬釘截鐵地說道，“但是，無論如何，你說的是對的，我支持你。”

      這也是陸嚴河最熟悉的陳梓妍。

      無論如何，她都站在他的身後。

      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