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鐵森林。
濃墨般的夜色四處彌漫,宛如瀝青的黑色泥流漫過滿目瘡痍的冰原,淹沒一具具矮人、精靈、人類、巨人、甚至是神靈的屍骨。
哢嚓~
巨大的腳掌落下,幾艘浮空戰艦的殘骸徹底碎裂開來,數十個畸形的怪物伴隨著黏稠濕滑的浪湧聲,穿過死寂的樹林,來到了一處聳立的高牆前。
那,有著生命鮮活的氣息。
本能告訴它們,這是絕佳的美味。
然而,正當夜色下的幾隻怪物向前探出腦袋,準備尋找出躲藏的獵物,一飽口福之際,數道霜藍色的光弧從城垛後飛出。
怪物們碩大的頭顱和它們畸變的軀體轟然爆開,化作四散的冰屑墜地。
地麵湧動的黑潮也隨之被凍結,形成各種扭曲怪誕的形狀。
抖了抖身上的霜花,赫蘿望著鐵森林外濃到化不開的黑暗,不禁眉頭緊鎖。
距離穆斯貝爾海姆的那場神戰結束已經過去七天了。
雖然作為罪魁禍首的巨人王勞菲被成功討伐,但這場動亂的餘波卻持續影響著北歐世界,甚至讓整個神代的環境和地理風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赫蘿抬頭望向天空:
雷霆化作黑色的琥珀,星辰的殘骸在雲層間結痂,極光被凍結成懸空的鈷藍色血管網。曾經的太陽坍縮成無光的黑色孔洞,世界樹枯萎的枝杈正刺入它的邊緣,以往那些瑰麗的日冕凝結成瀝青狀的觸須,以畸形的姿態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明和暖意。一道道猙獰可怖的裂縫在天穹表麵蜿蜒,仿佛直通深淵。裂口處不斷滴落黑暗的膠質,墜地時凝固成逆生長的水晶簇。
隨即,她又將目光投向大地:
海麵豎起蒼白的冰牙,浪濤保持著衝鋒姿態被凍成倒懸的劍塚,讓人望而生畏。沒能撤離的動物、植物和戰船被封凍進冰藍的晶簇之中,成為永的畫作。凜冽的寒風中,鐵器哀嚎著蜷縮成胚胎狀,火塘躍動的焰靈長出冰晶外殼,將最後的熱量反芻為啃食記憶的銀鼠。黑色的泥潮從淪陷的火之國、霧之國和巨人國三大世界湧出,吞噬沿途所有溫度與鮮活,並一次次地向鐵森林沿線發起衝擊。
在那濃鬱的黑暗之內,一隻隻被轉化了的巨人拖著畸形臃腫的軀體,四處遊弋狩獵。就算死去,他們體內的毒血也會繼續腐蝕著大地的生機,留下難以清理的餘毒,簡直如同一個個行走的癌變細胞。而那個行將就木的病人,自然就是整個北歐神代。
隨著巴德爾的身死,阿薩神族預言中的永晝自此碎裂成病理性的黃昏
榮耀也好,黎明也好,或許將永遠也不會降臨。
此時此刻,等待這個世界的,隻有死亡..….…,
“阿嚏!
身後響亮的噴嚏打斷了赫蘿的沉思,希揉了揉被凍紅的鼻翼,領著一隊輪崗的維京戰士上前道:“赫蘿大人,您休息會吧,這有我們守著就好。”
赫蘿回過頭,看向寒風中打著哆嗦,眉毛和頭發上結滿霜花的眾人,不禁有些遲疑:
“你們能行嗎?”
“您放心好了,這點風雪可凍不死我們。”
希拍了拍胸口,笑道,
“雖然沒了太陽,但又不是不能生火。而且像這種鬼天氣又不是第一次遇到,咱們可沒那矯情!似乎是被這位辛特拉女王話語的樂觀所感染,赫蘿陰鬱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沒錯!
沒了天上的光,他們還有地上的火!
赫蘿轉過頭,看向身後。
石南島上,一株熊熊燃燒的巨樹貫通天地,取代淪喪的日月星辰,成為新的光源,驅散永夜和黑潮,持續照耀並溫暖著世界。
世界樹,尤加特拉希!
赫蘿低聲吐出了這支火把的本名,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烙刻在記憶深處的麵龐。
七日前,永夜降臨。
諸神黃昏的陰影啃噬天穹,九界所有生命都沉浸在末日的恐懼中。
直到一個身影進入垂死的世界樹,點燃神性的火焰,帶來了新的光明,將永夜和黑潮抵禦在鐵森林外,為九界生命保住了最後生存的淨土。
光明之子巴德爾?
死了就死了。
中庭可不是阿薩和華納,從未將跨過黃昏的宏願寄托到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上。
這,才是他們的希望!
他們的光!
赫蘿灑然一笑,揮手召來一輛霜狼戰車,隨即跳下高牆,直奔石南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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