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挨著的四府之地,已經恢複了最初的清澈天幕。
當初在南洲的時候,隻要給到足夠的時間,哪怕是五品太乙仙境界的猿妖,亦能毀去三座府城,更何況是七頭臻至六六變化的大妖。
但在這廣闊道場內,除去掀起了強烈的恐慌外,竟是無一傷亡。
沈儀祭出的黑雲隻不過是引人耳目的花招,在這陰影的籠罩下,南皇和白鹿才能得以大展手腳。
此刻,一尊尊被提前送進來的太虛真君塑像,被各地百姓團團圍住,無論之前是在大樹下,還是在田埂間,現在都被眾人自發抬到了力所能及的最高處。
一行身影自天際掠過。
當將這一幕幕收入眼底,幽瑤以手背撫額,閉上眼睛,莫名有種暈眩感。
她令雲渺準備的一切,現在全都替他人做了嫁衣。
那太虛不僅吃掉了這次妖禍的所有皇氣,還在自己的道場中埋下了手筆,想要完全拔除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回稟師伯,我等剛剛做好安排,還未開始行動,靈虛洞一群人便提前潛入進來,妖言惑眾,更是猖狂至極,他們像是掐準了時間一般,大妖入府的同時,太虛真君就恰巧現身,完全沒給我們任何反應的時間。”
兩個弟子跪在雲端,戰戰兢兢的回道。
幽瑤身後,鹿童倏然踏出一步,雙手分別將這兩人拽起來,怒道: “世間哪有這巧的事情,必是那雲渺暗藏禍心,提前與靈虛洞做好了商議!”
聞言,幽瑤睜開眼,狹長眼眸中掠過一抹不加掩飾的殺機。
兩個弟子被迫站起身來,雖然懼怕到了極點,但還是顫巍巍道: “應該跟雲渺前輩沒關係??”
他倆咽了咽喉嚨,不敢有絲毫隱瞞,如實將先前鎮寧府中發生的事情完整道來。
"……"
鶴童挑了挑眉,臉色有些複雜。
光是從旁人口中聽聞此事,它都能體會到雲渺當時有多丟人,別說那太虛真君剛從南洲來了,就算對方是雲渺的親生老子,也沒有這樣拿自己的前程為他人鋪路的。
“你是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動手,就這靜悄悄的落下去了?”
分明已經洗清了雲渺身上的嫌疑,幽瑤眼中的殺意卻完全沒有降低,反而愈發旺盛了起來。
她踏著祥雲再次暴掠而出。
幾人很快便在一處村莊的泥牆下,找到了眼神渙散的雲渺,隻見其頹廢靠坐,就算是看見了清光洞的這些人,依舊是滿臉麻木。
幽瑤快步上前,修長五指拽著他的衣領,一把將其提起來,猛地按在了泥牆上。
“你這一身修為,滿袋子的法器,都煉到狗肚子去了!”
她咬牙切齒,恨不得生撕了這個廢物,但凡對方硬氣一點,稍微與那蟲妖弟子糾纏一段時間,也足夠自己趕到鎮寧府了。
“我??我沒有把握??勝過他??”雲渺真人歪斜著腦袋,嗓音沙啞。
自己前程已斷,顏麵盡失,再無繼續留在北洲的可能。
“把握,把握,你滿腦子就知道算計這些東西,從劫起到現在,你何曾做過一件讓別人瞧得起的事情,若真有那十全十美的好事,也輪得到你這等貨色?”
幽瑤真人鄙夷的將這道人往地上一甩: “落得這個下場,實在怨不得旁人。”
雲渺真人跌坐在地上,臉上的麻木終於褪去幾分,他癡癡仰望著幽瑤,突然譏諷發笑: “雲渺成了北洲的笑話不假,可你幽瑤又好到哪去,你我有何區別?”
此話出口,鶴童突然臉色微變,欲要讓其住口。
然而幽瑤已經冷冷掀唇: “區別?區別就在於,敢惹本座的人,我就是舍了一切不要,也要讓其付出代價!”
"……"
雲渺真人的瞳孔微微跳動,有些怔神。
幽瑤俯瞰著他: “你還剩什,你還有什東西可以輸?分明一無所有,卻也隻能在這地方躲起來,如小兒哭啼的東西,也配與本座相提並論?”
這句話猶如一抹劍光,徹底撕碎了雲渺的臉皮。
壓根沒有什謹慎,說一千道一萬,終究也隻是懦弱而已。
曾經還能以忍辱負重為借口,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再忍下去,除去不敢以外,還有什理由?
“殺————”
雲渺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五官漸漸扭曲,突然發出一道低吼: “殺了他!”
他堂堂靈虛洞大弟子,已經淪落到人人譏諷的下場, 皆是被那蟲妖弟子所害,如今又怎能讓對方好過。
“給我閉嘴!”
鶴童倏然一腳踹翻了雲渺,這道人在地上翻滾兩圈,滿身塵土,卻毫不在意,目露凶光,宛如一頭失了智的野獸。
“幽瑤,不可。”
鶴童來不及管這混賬,轉身攥住了黑裙女人的手臂,沉聲道: “你雖貴為大師姐,但若是再這樣一意孤行胡鬧下去,小童也隻得稟告清光大仙,請他出麵處置了。”
"……"
幽瑤漠然看著鶴童,忽然揮袖,以洶湧清光將其掃退百丈有餘,她輕挑眉梢,嗓音泛著寒意和暴戾: “隨你的便。”
驕傲如她,怎可能接受像雲渺這般,成為同門口口相傳的笑談。
再三的忍讓,換來的卻是那人的蹬鼻子上臉,欲要踏著自己,一步步走到三仙教首徒的位置。
今日,那蟲妖弟子必死!
“誰願與我同去?”
幽瑤騰空而起,在其身下,雲渺滿臉猙獰,一言不發的祭出了祥雲,旁邊的鹿童同樣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旁邊兩個人為的是仙家臉麵,它不是仙家,隻是道童而已,但就算是個小妖童,它那胞兄的身隕,也需以人命來償還。
“你們全都瘋了……”
鶴童眼睜睜看著這三人朝著開元府掠走,不敢再遲疑,化出雙翼,振翅朝著清光山巔的道觀趕去。
明目張膽的對同教弟子下殺手,定然會讓這場大劫徹底變了味道。
而開了這先河的幽瑤,又豈能有什好下場。
待到那時,可就不是丟掉道場這簡單了。
鶴童竭盡全力趕路,身為與幽瑤這些大弟子們同境界的妖仙,待它落到那處雲間道觀時,渾身已是大汗淋漓,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被嚇得。
“小童請見大仙!”
它顧不得平日的禮數,徑直闖入了清光大仙的觀中,一邊快步而行,一邊高聲道: “幽瑤仙師失了理智,攜那雲渺真人和鹿童朝著開元府而去,欲要造下殺孽,還請大仙定奪!”
幽靜的屋子,木門微微敞著。
清光子盤膝坐於蒲團上,在聽到這消息的那,他臉皮不自覺抖動了一下。
可等到睜開眼眸後,他靜靜注視著慌張的鶴童,沉吟一瞬,卻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大仙??”鶴童滿臉困惑,有些不知所措。
“唉,管是要管的。”
或許是沒有外人的緣故,清光子在這跟隨自己多年的道童麵前,倒也不再端著架子,他遠眺山外,輕歎了一句: “隻是既然已經去了,那就不急於這一時了。”
便是跳脫兩界的大羅金仙,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那一手帶大的孩子,為了一時之氣,置自家仙脈於不顧,固然令人有些痛心,但設身處地的想想,自己在她這般年紀的時候,不也是這般快意恩仇的模樣。
既然大錯已經鑄成,名聲無法再挽回。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