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激蕩,雲霧飄渺。
灼灼的光彩閃爍在傾倒的玉柱之間,如同白玉雕琢般的台階浮著清光,李明宮一路到了頂上,微微側身,明豔的麵容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還請大人稍待,魏王隨後就到。”
她身後的真人一身青衣,腰佩葫蘆與卷軸,頗為嚴肅,正是青忽真人司馬元禮。
“好…好……”
司馬元禮忙應了,目送著這女子下去,在山上踱起來。
他不止一次來過此地,卻少有這樣隨意欣賞的時刻,其實計較起來,李氏的這一座梔景山算不上有多厲害,連陣法都不過是築基級別,卻極有格調,顯現出崛起於亂世的從容與大氣。
一如方才的女子。
他隨意看了,散起步來,稍稍轉了個彎,便發現正中的柱子上明光閃閃,定睛一看,刻著一行字,字跡果決有力。
“大漠城牆傾圮,采氣尤艱,我死則有天光薈萃,沙煙滾滾,煌元四溢,特以陣法束縛,以資後人。”
“李氏子弟曦明。”
司馬元禮呆呆地注視了一瞬,心中拂過許多複雜的情緒,似乎明白了什,直至此刻,他才意識到當年坐鎮宗門,聽到李曦明成就時的失措有多無知。
‘是日俯瞰群雄,以為爾爾,殊不知天下英才輩起,潛遊淵底,舍身忘我,以圖一躍!’
他如此沉默、如此失措,連青年踏空而入,立在山間都未曾第一時間察覺,愣了一瞬間才轉過身來,麵上重新掛上恭敬的笑容:
“見過魏王! ”
青年似乎剛剛破關而出,慢慢睜開那一雙金眸,隱約能見其中火焰升騰,灼灼而動。
“不必多禮。”
司馬元禮笑著迎他,見著李周巍輕聲道:
“請真人過來,有兩處安排。”
“第一,本王要外出去一趟西海,請真人告知大將軍,嚴加防範趙蜀。”
若不是這事情已經在李遂寧口中得到驗證,李周巍、李曦明難以放心地同時離開望月湖,可即便如此,該安排的也絕不能少。
“第二,借【淮江圖】一用。”
幾乎是他開口的同時,這位青忽真人極為自然地解下腰間的圖卷,捧在雙手之間,沒有半點猶豫、思考,送到李周巍麵前,道:
“青忽謹記王命。”
李周巍那雙金眸饒有興趣地閃動了一下,意識到眼前的真人早有準備———興許在廣蟬隕落之後,已經隨時等著他這位魏王‘借’走手中的【淮江圖】了!
可麵對這樣一道明陽至寶,那雙金眸之中沒有半點貪戀:
“不必憂心,事情辦完了,一定還給青忽道友——該給的補償也不會少。”
他隨手接過,單手持住,舉至身前,輕輕一抖。
“嘩啦!”
那一道束縛畫卷的、綢緞一般的細繩即刻消散,光彩昭昭,溫潤柔和,這道靈寶即刻展現出真容!
便見江水滔滔,起伏綿延,筆風如浪如蛟,翻滾波濤,不像是展開了一幅圖,更像是展開了無盡的純白,耳邊立刻響起滾滾的江河咆哮之聲,卻有天光乍現,雄關聳起,巍峨的城牆立在江水之中,任憑萬般洶湧不動。
幾行金光浮現在卷尾。
司馬元禮目光動了一下,就仿佛看到了什可怕之物,浮現出幾分驚惶,很快移到地麵上去。
這東西在他手幾十年了,從來都是:
【淮江圖,博野崔彥,征和三百一十七年】。
白紙黑字,極為分明,沒有半分錯漏————乃是真君筆跡!千百年來從未改變過!
可隨著眼前的魏王展開圖錄,前所未有的、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覆蓋上這圖卷的邊角,那尾款上的金色字跡一個接一個地亮起:
‘淮江圖,臣崔彥於征和三百一十七年製。’
……
雲天一色,光彩照人。
太虛的黑暗驟然破除,淡黃色的色彩淋漓,見
著其中漫步出一位道人,衣冠平整,極為從容,足踏少陽移變斜絕之光,滾滾翻動,飄飄搖搖地停在海麵上笑道:
“老前輩??這就是西海了! ”
這才見後頭忙著出來一位老人,麵色略有些蒼白踏風沐雪,那雙有些昏沉的眼睛掃了掃,道:
“老夫這輩子混跡東海,倒也有大飽眼福的時刻,倒要道友指點一二。”
這話叫修少陽的真人笑著搖頭,答道:
“老前輩說笑了,南杌隻陪著一位師兄來過此地,算不上熟悉,隻看昭景前輩怎安排便是。”
兩人正是郭南杌與燕渡水!
李曦明安頓好了事情,便在西海轉了轉,指望著能做幾筆煉丹的生意,便取了信令,讓郭南杌去了一趟東海。
這事情讓郭南杌來做,反倒把燕渡水嚇著了。
郭家一度避難至外海,他燕渡水所在的西簾海距離外海是最近的幾處之一,還真識得郭南杌!
‘聽說…是那曲巳大真人弟子一般的人物。’
他燕渡水一把年紀了,可是知道曲巳山的!說句不好聽的,這仙山在整個南海都是前列的大道統,更隱隱背靠著古代傳承,雖然不能和九邱相比…卻也差不到哪去了!
真要算起來郭南杌的身份不低,至少比他這燕渡水高得多…這老真人避世多年,一路向郭南杌打聽好些消息,是震得頭暈眼花了。
‘那李周巍得了魏王封號……已經如此了得了?’
聽了這一路,他的神色都鄭重了,飄飄而下落到山頭,見著李曦明前來迎接,燕渡水笑容都多了幾分,忙道:
“昭景道友,好久不見!”
山中熱風習習,丹爐矗立,滾滾的火焰跳躍在爐底,照出片片色彩,這真人笑著看過來,客氣一二,這才顯出幾分訝異與感慨來,道:
“燕前輩…這些年奔波勞苦了!”
他前些年前去九邱時見過燕渡水,隻覺得與第一次同他見麵之時相比蒼老得多,時光匆匆,如今再見,又有不同。
這老人的麵孔雖然沒多大改變,可李曦明運轉命神通, 【六合之光】一擬,便發覺不對了。
‘精光灼灼,顯露於形體之外,神通燦燦,起伏於六識之中…恐怕是用什靈物吊著命……時日無多了!’
見了李曦明眉宇之間含著的感慨,燕渡水搖了搖頭,答道:
“折隕前能見一見人間大海名川,是極好的事。”
兩人寒暄了一陣,他麵露愧疚:
“當年答應要替道友出手,誰知身體垮得這樣快,如今抵不上什用處,唯有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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