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風雲起伏,千萬隻粉紅色的眸子在雲中忽隱忽現,玄妙的紋路明亮,那金身卻一片幽暗,透著莊嚴肅穆。
‘遮盧。
這摩訶算得上是老熟人了,當年安淮天之亂,遮盧便與堇蓮、毗加爭奪唐攝都,亦是欲要煉化李玄鋒的【駘悉】的靠山。
遮盧乃是空無道的摩訶量力,本應也是七相頂尖的人物,隻是空無道殘破不堪,內空虛,他遭人扶持,至今也不過六世。
可即便如此,這摩訶量力的實力也逼近紫府後期了。
麵對金燦燦的長戟,遮盧的思緒並不慌亂,那一朵銅蓮花在身前綻放,綻放出無限光彩,千目閃動!
李周巍正將目光從道人身上收回,同樣鄭重起來,趁著【明王】未散,長戟一挑,指向遮盧,漆黑之色染上天際。
“好……”
麵對衝殺而來的李周巍,遮盧的反應與先前兩位摩訶截然不同,千眼一動,大手攏住銅蓮花,霎時間天地動搖,雲層滾動,數重金山從天而降!
『君蹈危』在衝殺之上堪稱恐怖,遮盧雖有無往不利的千萬迷亂之光,此刻通通派不上用場,可身為道行深厚的摩訶量力,遮盧的法門可絕對不少。
此山渾渾沉沉,起伏跌宕,不照他、不牽他、亦不鎮壓,隻帶著神通落下來,劈頭蓋臉地砸,一時間天光與金山碰撞,四處粉碎,遮盧則壓了神通,召出釋土來。
“敕!”
那雲牽霧繞的釋土中隻落下來五色光華,墜在金山之上,這術法登時得了神助,截然不同,任由這魏王如何破碎,山峰隻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密密麻麻增長起來,耗在他身前。
李周巍皺了皺眉,立刻體會到了這空濁量力的本事。
可對方忌憚『君蹈危』,不願在衝殺之時幹擾他,毫無拘束,李周巍隻是一移金眸,天幕之上的『赤斷鏃』頃刻消失,青年從重重山峰下掙脫而出,長鋒亮白,已近在金身眼前!
千眼摩訶不急不懼,雙手合十,麵露微笑,在身前等待多時的【三報入世蓮】驟然翻轉,籠罩而下!
【三報入世蓮】是遮盧修煉多年的寶物,此刻積蓄已久,湧現而出,當即幻化為三色蓮火,趁著李周巍已無衝殺之勢,砰然澆在他身上,灼灼而落,炸起一片華光!
浩如煙海的迷惑邪異神妙湧入他升陽之中,將他定在原地!
而魏王身前的千眼金身已經如風散去,在遠處顯化為一清瘦的和尚,偏偏滿麵是眼,將這股清秀之意破壞的一幹二淨,邪異地拎了禪衣,笑道:
“還請魏王慢慢享用。”
他話音方落,那【三報入世蓮】本體衝殺而來不說,原本的金山赫然移開目標,重新墜來!
可眾多光彩凝聚,這魏王在三重入世火焰中靜靜睜著雙眼,濃鬱的麒麟紋路在他身上匯聚,一身墨袍也化為戰鎧,滾滾的火焰如同凡間之水,毫無阻礙地從他身上滑落,長戟照耀:
【束光】!
這銅蓮花不但沒有定住此人,甚至反遭了對方囚禁,凶狠的戟光迅速放大,魏王目光冰冷,並住雙指,豎在唇前。
“!”
籠罩天際的黑暗襲來,唯有一點火焰在他指尖綻放開。
這火焰金燦燦明亮亮,澄澈光明,不邪不異,非並非真、非牡非灴,隻有黃豆大小,閃在指尖,卻傳來一股凝結到極致的性命之威。
正是【南帝玄獲】!
這和尚的表情一瞬凝固,身邊的太虛赫然震動,上下左右四方一齊噴湧離光,金鎖勾結,交叉匯聚,如同一捧黃金鎖子網,將他囚在原地。
這網看上去極為纖細,卻在他身上勒出滾滾的白煙,迅速嵌入他的皮肉,燙進密密麻麻的眼睛中,讓他張開雙唇,發出極為恐怖的嚎叫:
“嗷!!”
遮盧煉了千眼之身,是最典型將道行放在金身之上,擅習仙道的釋修,這一道奇特的法身不知花費了他多少歲月,極為珍貴,平地絕不讓敵手近身……卻不曾想這法門霸道至極,竟然憑空而落!
更為糟糕的是,一股濃厚到極致的囚禁之意已經浮現在體表,種種華光驟然衰弱,明亮的長戟衝鋒而來,那魏王單手持戟,目光璀璨得仿佛兩顆星辰!
“咚!”
滾燙到極致的天光衝上天際,在漆黑的夜幕中顯得格外光明,落在天際的夕陽微微震動,李周巍神色卻沒有半點欣喜,鋒利的目光橫掃而過,正對上收起青石的道人含笑的目光。
這道人再一次出手了!
這一戟的威力明顯不如【華陽王鉞】,那青石被道人端端正正的拿在手,隻聽一聲悠遠的淒涼咆哮:
“魏王……速速來援!”
李周巍轉過頭去,赫然望見了那白發老人。
司徒霍!
這位紫府中期的修士麵色蒼白,眼神陰厲,那一道如同金石打造的法軀上滿是裂口,三道旗幟插在他的胸腹之中,在狂風急速飄揚,迸發出一股又一股的真火。
這老人腳底的雲朵仍然呈現出龍蛇騰飛之勢,卻顯得狼狽不堪,手中的長刀高高架起,將一枚木劍吃力地擋住。
那道人如閑庭信步,悠然而至,盤膝坐在那平躺的葫蘆之上,手中捏了個劍指,笑容滿麵,可隨著兩指漸漸下沉,南邊司徒霍的身形也在一點一點被木劍壓上江去。
道人仍不滿足,麵上甚至有幾分訝異,隻道:
“倒是有幾分本事。”
李周巍神色驟然陰鬱了。
司徒霍並沒有受什大傷,短短數回合之內,李周巍也不過初步占據上風而已,甚至算不上壓製…可這位鏜刀節度卻已經一路退到了江上,隻差一步就可以退回江南。
‘不是求援,他已無戰意。
李周巍這頭打得有來有往,司徒霍簡直是見了鬼了———他修煉多年的金德術法在那修士麵前成了個笑話,那瓷葫蘆一收,簡直如同風卷殘雲,什也不曾留下!
而名聲響徹的【血凶樓】更遜色了一籌,無論造出多少血海迷音、邪異刀風,舞動出何等陰厲之光、金煞之氣,對方隻捏了一神通,皆如春風拂麵,半點不留!
‘幾百年了…這還是頭一遭…’
他不覺得氣餒,隻覺得心驚———這術法絕對是金丹道統門下針對血氣的法門!
司徒霍並非沒有底牌,可眼前的情況代表著他往日使出的所有手段在對方麵前都如同兒戲,隻有個【君失羊】能逞幾分威能,卻也不過連連避退而已…
他司徒霍也不是簡單人物了!在紫府中期絕對算是佼佼者,又受了修武之光,什人物能將他這樣戲耍?他內心深處沒有半點憤怒,而是升起一股又一股寒意,伏在心肺之中,讓他心中大震:
‘這道人有問題……他提過洞天……這是什人?通玄嫡係?真君嫡傳?’
明白這一點,司徒霍空白的腦海隻剩下一個念頭:
‘走…立刻走…這些三玄嫡係沒一個能用常理來度量,白鄴守不住,走慢了性命也沒了!’
他司徒霍又不是司徒鏜,更不是端木奎,當年的奎祈在衛懸因麵前連短時間自保都成問題,更何況衛懸因根本沒在什洞天修行過…隻是通玄的凡間道統而已!
他向李周巍的求援就不是什求援,而是表達著一個意思:
‘我司徒霍當下就要遁走,你好自為之!
李周巍當然看得明白,他的神色凝重了,第一時間低頭,望向腳底的大陣,濃厚的紫氣正沉在陣光之上,交疊變化。
‘麻煩了…沒有司徒霍,白鄴這不是守不守了,是多拖一會兒就要有性命之危!’
他目光微沉,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一邊踏著淡紅之光橫跨而來,擋向那道士,一邊聲含神通,打入陣中:
“速速退走!”
遮盧猝不及防,差點吃了小虧,暗暗惱怒,豈願放他走,方要出手,卻隻覺得一片彩色在眼前炸開,腦海中昏昏沉沉,無限天光在眼前盤旋:
【乾陽鐲】!
這一枚靈寶從未讓人失望過,將這摩訶定在原地,『赤斷鏃』光芒變化,從容移變,卻直奔道人而去,為地麵上升起的龐大紫色閣樓爭取時間!
眼見李周巍踏光而來,這道人笑容淡了,明顯皺了皺眉,雙手一合,低眉道:
“還須提醒魏王,此地不宜久留!”
迎接他的唯有明亮一戟!
這道人含笑搖頭,兩指抬起,並指放在身前:
『狡落原』!
霎時間,一抹灰黃色的光彩籠罩開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迅速拉大,又好像近在咫尺,所有色彩凝結在這一戟之上,卻見著半空中落下來一物什。
是一枚如同秋葉般黃綠色的玉如意。
這如意敲在戟上,震得李周巍手臂之上肌肉虯結、麟紋畢現,所有神妙和光彩驟然黯淡,本該被定在原地, 『君蹈危』的衝殺之能卻驟然運轉,終於殺出!
那灰色衣袍的袖口則猛然大張。
長戟如同沉入無限泥淵,兩人的氣機在空中不斷糾結,滾滾的神通碰撞,金眸驟然轉移,皺眉凝視。
一柄木劍已經穿過太虛,倒映在他瞳孔之中。
此劍粗糙不堪,尾部甚至帶著還未被去除幹淨的枝杈,泛著一點嫩綠色的幻彩,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天養甕】…是『保木』…’
“咚!”
李周巍未有半點猶豫,那隻大手赫然抬起,將那把木劍緊緊攥住,道人麵色微變,手中的劍指一停,青年的眉心卻已經轉化為日食之兆,大漠悍然覆蓋,黑金色的幻彩噴薄而出!
“陽極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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