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
趙都安緩緩將右手收回袖中,盯著河水中漂浮的河魚,若有所思。
掐指算來,距離他晉級世間高品也才過個把月時間,按理說,這短的時間,修為不可能精進。但兩個意外因素,卻大大加速了修為的進程。
“蠱惑真人上次死亡,神魂破碎,精純的魂力填入我的識海,令我的神魂強度得到了躍升……嘖,真是好人,每次來找我,都帶著禮物……”
“至於肉身………”
趙都安低頭,看了下自己的小腹……小腹微微鼓起,那是近日來修行《禦龍決》導致的變化。恩,伴隨他對龍魄的了解、掌握增強,每一次吐納修行時,經脈中氣機的流轉也仿佛開了掛似的……加之世間圓滿本不是個明確的境界,因此才有了這突飛猛進的修行進度。
“但總覺得還差了一點東西,唉,世間圓滿就這難,啥時候能踏入天人?”
趙都安輕輕歎了口氣。卻不知,這般凡爾賽的話若傳出去,足以氣死天下修士。
轉回身,他的視線掃過甲板,除開操持船隻的士兵外,甲板的另外一頭,三道倩影聚集在一起,竟是排成一排,坐在小馬紮上釣魚。
玉袖、金簡、霽月三個人手一根魚竿,高高延伸出去,魚線傾斜著鑽入湍流中。
不時有魚上鉤,傳來金簡的大呼小叫。
這丫頭,上輩子可能是釣魚佬轉世,最近覺醒了釣魚愛好,大白天的連覺都不睡了。
不過以船隻的行駛速度,按理說是很難有魚兒上鉤的,趙都安估摸著,是小霽月偷偷施法,把魚兒往兩名神官魚鉤上掛……
社恐人與討好型人格高度重合………
白甲白盔的“小公爺”湯平正手持一根“千筒”巡查河麵。
視線再往後,在腳下這艘船隻後方,一左一右,還跟隨著兩艘戰船,其上皆為神機營官兵。這並非神機營的主力,真正的大部隊戰船隊伍,還要在很後頭,由石猛親自率領。
某種意義上,趙都安親自擔任“先遣隊”。
此刻風和日麗,船隊也早深入了濱海道範圍,一路上也撞上了幾次隸屬於陳王的水兵巡邏隊伍。但都輕而易舉擊潰了,至於大股敵人尚未撞見。
不過如此聲勢浩大的行軍,趙都安估摸著陳王與靖王但凡眼睛沒瞎,耳朵沒聾掉,都該知道了。“眼下到哪了?”
趙都安見湯平放下鏡筒,隨口詢問。
湯平忙走過來道:
“再往前,就該是玉頭山。以玉頭山為界限,再往東,就該進入陳王的核心勢力範圍,大人,不出預料,陳王不會允許我們輕而易舉,繼續深入。”
趙都安冷笑道:“我這次來,可不是征求他是否允許的。”
湯平心生敬仰,這個曾經在神機營挑釁趙都安的將門子弟,早已經被深深折服,化身迷弟。他先是點頭,而後遲疑道:
“陳王賬下雖缺少高手,但濱海道乃青山勢力範圍。江湖氣極重,據說陳王自從謀反後,花了重金結交本地江湖勢力,若那些江湖匹夫參戰,大小也是個麻煩。”
趙都安問道:“江湖草寇中有值得注意的人物?”
湯平遲疑道:
“卑職不是很了解,隻知道當代武林泰鬥左棠常年隱居濱海,也是青山一脈,論輩分,算是武仙魁的師弟,綽號“酒劍仙人’,是個狠角色,許多年前就已踏入世間巔峰,不過多年避世不出,所以很少有人提及。
至於其他江湖中各門派的高手,也能湊出幾個世間境。”
大虞的江湖勢力,大抵分為東西兩支。
西邊的一支較為草莽,依靠世家大族,被河間王招攬不少。
東邊的一支則大多為“青山”一脈的延伸,盤踞濱海、建成、青州。
八王之亂後,這些江湖高手默契地沒有卷入紛爭,而是苟進了“閉關鎖國”狀態的濱海道。“酒劍仙人?名頭倒是大。就不知擋不擋得住本官的槍炮了。”
趙都安神色淡然:
“至於其餘江湖流寇,不足為慮。”
說話間,趙都安忽然耳廓微動,神念無聲無息擴散進船艙,他眉梢微微顯出一抹喜色,臉上不動聲色道:
“本官去艙中休息。”
說完,他轉身一步步進了船艙。
待推開獨屬於自己的豪華至尊版艙室,隻見艙室臨著船舷的一側窗子不知何時敞開了。
河風吹入,外頭是波瀾起伏的河麵。
一名渾身白衣,黑發高高紮成高馬尾,腰間一抹耀眼紅綢的女子正堂而皇之,盤膝坐在艙內茶桌旁,吃著盤中的糕點。
女子臉上戴著一隻白色為底,勾勒紅色紋理的“妖狐”麵具,一柄劍鞘漆黑的長劍被隨意丟在棕色的桌案上。
“你就是那個趙都督?”狐臉女子側過頭,壓著嗓子脾睨詢問。
趙都安深吸口氣,反手關上艙門,微笑道:
“臣,參見陛下。”
“喊,無趣。”狐臉女子隨手扯下麵具,露出傾國傾城的臉龐,徐貞觀撇撇嘴,搖頭詢問:“趙卿,你如何認出朕?”
不是,你除了多了一張麵具,也壓根沒換衣服啊……趙都安心中吐槽,臉上鄭重其事:
“陛下音容笑貌,早已銘刻於臣心中,便是轉世輪回,三生三世,臣也可一眼在人群中覺察陛下與臣不解的姻緣……”
女帝啐了一口,臉頰微紅,如行走江湖的女俠般輕輕一拍桌案:
“正經些。”
趙都安挑眉毛:“陛下是知道臣的,臣向來是正經人。”
厚顏無恥……
徐貞觀翻了個白眼,二人四目相對,卻是君臣相視一笑。
趙都安籠著袖子走過去,在女帝對麵坐下了,微笑道:
“臣還算著日子,疑惑陛下怎還沒來,不想競是破船窗而入了。”
以女帝的修為,全力趕路,一日夜就可抵達濱海,但實際上用了不少天。
徐貞觀聞言輕輕歎了口氣,有些感慨地說:
“朕出來後,沿途放慢腳步走了走,難得出來一趟,親眼察看了下民情,又還要不時神魂回歸京城,處理政務,便耽擱了些日子。算來,也有許久沒有外出遊曆了。”
拋開上次女帝封禪,君臣被一路追殺回去不算。
女帝還真鮮少離京。
起初因是皇女,無法擅自離開,後來登基後,整日被公務纏身,一舉一動更會引起軒然大波。故而不可妄動。
顯然,這次難得出來走走,對她也是一種新奇體驗,行走江湖的女帝,氣質一改往日的威嚴雍容,方才竟還會與趙都安打趣,扮演什女俠,可見一斑。
趙都安兩世為人,對此看得透一些。
看著女帝眉梢間那與在皇宮大內截然不同的風情與神采,不禁恍惚了下,才想起眼前的女子雖不算少女,但終歸也還年輕。
放在穿越前的世界,該是節假日到處旅遊打卡,被逼無奈開始進入相親市場的年紀………
恩,她承受了她這個年紀本不該承受的……
雖不甚恰當,但眼前的女子給他一種出籠的鳥雀的感覺。
就像久在牢籠中,得以出來透透氣。
“你那是什眼神?”
徐貞觀是個敏銳的女子,感應到趙都安的目光,狐疑反問。
“咳咳,臣隻是許久沒有以真身見陛下,有些情難自抑。”趙都安習慣性用油腔滑調。
情難自抑?女帝狐疑地用眼神瞥了眼他的某個位置。
趙都安咳咳連聲,岔開話題:
“臣進入濱海以來,正要匯報見聞。”
見提起正事,徐貞觀也嚴肅起來,聽完了他簡單的匯報,思忖了下道:
“所以,你一路還沒有遭遇像樣的抵抗?”
趙都安點頭:
“是。不過再往前,到了玉頭山地界,估摸陳王耐心再好,也要冒頭了。否則,等我們的船隊撕開這個口子,就要真的威脅到他的核心地盤了。”
陳王叔……徐貞觀腦海中,回憶起關於這位藩王的記憶,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隻希望他能識時務吧。不過,陳王府的決策,也未必是他做主。”
趙都安心中一動。
他也曾打探過,得知陳王似是個少有主見的,陳王府真正的主人,反而是那位“王妃”。
隻是濱海距離京城可不近,他從未見過那對夫妻罷了。
“對於徐聞,你如何計劃的?”徐貞觀又問道。
趙都安笑了笑,說道:
“若我猜測不錯,陳王一旦出現,靖王就不會遠了。”
如此大張旗鼓地進入濱海,行蹤勢必瞞不過靖王。
那如何逼迫靖王過來,與自己相見,而不是換一條路逃回淮水?
方法很簡單,便是直奔陳王而去。
“靖王想與朝廷掰手腕,不會願意放棄陳王這個盟友。
所以,無論他們談了什,談成,或沒談成。隻要我們與陳王接觸,靖王就必然不會旁觀,一定會出來攪局。
否則,若等我們解決掉,甚至拉攏了陳王,建成叛軍就真正危險了。”趙都安說道。
徐貞觀眸子一亮:
“所以,這又是陽謀。徐聞必須現身。”
“恩,”趙都安點頭:
“不知是現身,就如我想獵殺他一樣,他肯定也想趁我在陳王的地盤,將我解決掉。
如此一來,既鏟除了大敵,又會逼迫陳王站隊,徹底失去搖擺空間。”
獵人與獵物。
並非單向的關係,也可以是互為獵物。
趙都安嘴角帶笑,目光似穿透船板,望見了遙遠的徐聞:
“他會猜測我有底牌,但他不會想到,我的底牌是陛下。”
徐貞觀怔怔地看著這個謀算天下的男人,一時有些出神。
就在這時,忽然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艙外傳來呼喊:
“都督,湯將軍請您快些出去!有情況!”
趙都安攜著女帝走出船艙,抵達甲板。
看到甲板上已是站滿了人,釣魚的三女悉數站在甲板上,混在一群士兵中。
甚至艙中休息的一小部分宮廷供奉,也都走了出來。
小公爺一身亮銀色盔甲,手中還攥著千筒,見趙都安走來,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戴著狐狸麵具的白衣女俠身上,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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