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留言

      陰間的天永遠是晦暗的。

      青焦軍在灰黑色的平原大地上一路疾行。

      黑血紙馬的馬背上，羅思中斷療傷，睜開雙眼，望向地平線處。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那就是水葬穀了！”寧拙知道方位，畢竟孫靈瞳曾經來過，隻是在附近被攔截下來。

      寧拙也露出了疑惑之情——眼前的景象，和他記憶中有很大差別。

      隻見一片濃鬱的黑灰霧氣，從山穀處上升，在低空凝聚成一片壓迫感十足的鉛雲。

      兩座黑色山丘，像是匍匐著的巨獸骸骨。

      寧拙皺眉：“怎感覺這兩座黑色山丘，比印象中要低矮很多？”

      山丘仿佛是兩頭巨獸對峙，在中間撕開一道相對狹窄、卻深不見底的裂隙——那便是水葬穀的入口。

      “這顯然有過一場大戰！”羅思神色傳念。

      他和寧拙雙雙露出擔憂之色。

      前者擔憂灰骨老人，後者則牽掛佛醫·孟瑤音。

      隨著距離縮短，灰黑色霧氣的細節變得清晰起來。

      無數細小的、灰白色的絮狀物在霧氣沉浮、飄蕩。它們如同燃燒後的紙灰，又似某種菌類的孢子，無聲地旋轉著，散發出一種混合著黴變、屍臭和濃重水腥的氣息。

      “這是水葬穀特有的葬水。正常情況下，是在山穀內呈溪河流淌的。”羅思介紹道，聲音帶著一抹沉重。

      孫靈瞳沒有進去過山穀，但羅思卻是進出過太多次了，對山穀的情況相當熟悉。

      寧拙沉默不語，心中越發急切，恨不得現在就鑽進山穀中去尋他的母親。

      但他終究還是硬生生地忍耐住了，反而下達命令，讓全軍戒備、緩行。

      這番舉動，讓羅思投來讚同的目光。

      經曆幾番大場麵，寧拙的軍事素養已經遠超尋常了。

      “你們在這附近駐紮，好生看管青熾，不要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寧拙下令，“我們去去就回。”

      青熾仍舊在昏迷狀態。

      不像羅思，他恢複得很快，早就可以自己騎乘馬匹。

      寧拙安排下去，讓青焦軍在水葬穀入口附近，暫時駐紮。他自己則和羅思一同前往水葬穀，一探究竟。

      終於抵達入口。

      強烈的惡臭，像是實質的拳頭狠狠砸在寧拙的鼻頭上。

      寧拙差點窒息。

      寧拙連忙屏住呼吸，讓羅思走在前麵，自己緊隨其後，一同進入水葬穀。

      穀中山體表麵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覆蓋了厚厚的油膩苔蘚，還有很多蛇蟲爬過的濕滑痕跡。

      “這曾經山水分明，空氣至少十分清爽。”羅思歎息一聲。

      情況不明，兩人都謹慎地選擇步行，而不是飛到空中去——這很容易成為標靶。

      腳下不是山石、泥土，而是一片坦途。

      不知是什鬼物毀滅後的骨渣，腐爛水草、粘稠淤泥，以及慘白符紙碎片等等混合起來，形成的一片沼澤。

      葬水仍舊在被抽上天空，化為灰黑霧氣——這是激戰後，法術的餘力仍舊在影響周圍。

      隻是什法術，寧拙也隻看出不是水行。

      “這一定發生過法術的恐怖對轟！”

      越往麵走，兩側的山壁越是嶙峋突兀。在黑灰水汽的繚繞下，仿佛是各種猙獰鬼怪，隨時都可能撲下來。

      兩人早已散發神識，催動起偵測法術。

      小心翼翼地前行了數百步，兩側山壁間距越發寬大。

      轉過一個拐角，兩人麵前是一片寬闊戰場。

      地麵一片平整，一半是厚重冰霜，寒氣逼人，一半是焦黑，像是被烈焰炙烤過。

      兩側山腳則是蜘蛛網般的裂痕縱橫交織。而在山壁上，是許多扭曲的線條、傷痕，很難想象它們遭受了怎樣的衝擊。

      “這些是？”寧拙微微眯眼，心頭一沉。

      在對麵的戰場邊緣，他發現了很多紙人的殘骸殘渣！

      兩人穿過這片戰場，隨著拉近距離，大頭少年輕易辨認出來，這些紙人殘屑都是白紙仙城的那支紙人軍隊。

      兩人繼續前行，發現山道上的紙人碎屑明顯增多。

      被撕扯下來的紙手臂、紙腿、碎裂的紙盔甲、變形的紙製兵器碎片……混雜在泥土和碎石之中，形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紙屑墳場。

      片刻後，兩人抵達水葬穀中段。

      這大變樣了！

      原本廣闊的山道，被大量的破碎山石掩埋、堵塞，形成了亂石堆。

      而就在這亂石堆中，橫陳著幾具龐大如山的殘破身軀。

      一個百臂鬼神的大半身軀都被亂石掩蓋，上百頭巨臂中有大半，竟都被齊根斬斷！剩餘的幾十條手臂也大多扭曲斷裂，無力地垂落。

      龐大的身軀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巨大爪痕，還有貫穿前胸後背的焦黑孔洞。

      祂猙獰的長著巨角的頭顱，已經離體，丟在了遠處。

      羅思沉聲道：“這是百臂鬼神。”

      他盯著遠處的鬼神頭顱，目光凝聚在鬼神扭曲的神情上。

      戰死的鬼神不隻是一個。

      一位下半身皆是樹根，上半身則是胸脯飽滿的女性形象的鬼神，屍體嵌在了石壁上。

      祂的長袍破爛不堪，身邊有許多戰壞的黑色琉璃燈籠。

      羅思繼續道：“這是一位陰魂燈主。”

      又行數百步，兩人發現一個空蕩蕩的骷髏王座，倒栽在地上。

      王座十分巨大。

      在王座不遠處的地上，碎石堆幾乎掩埋了第三個鬼神的所有身軀。

      隻露出了一隻右前臂。

      手臂布滿裂紋，從裂紋中向外映射出一道道的藍色光輝。藍光幽幽，相當詭異。

      寧拙、羅思心頭劇震。

      這三大鬼神除了第三個沒有看出來曆，前兩個都是戰力突出的鬼神。

      從祂們的氣息來看，皆是化神級！

      但祂們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即便是普普通通，遜色於忘川府君、無音鬼僧這等頂尖化神修士，祂們也仍舊是化神級戰力啊。

      “這發生的戰鬥必然非常慘烈！”羅思感歎道。

      寧拙目光幽幽，他自然而然，就聯想到了紙人軍隊中的三個請神紙傀。

      “娘親率領的這支紙人大軍，在山穀遭遇了強敵。絕大多數的士卒都在前麵折損了，因此灑了一路的碎紙屑。”

      “到了這，她不得不使用那三具請神的紙傀儡，降下這三大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