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璐在炕上歇了沒多大一會兒,小肚子的飯菜消化得差不多了,那股子玩興又冒了上來。她支著耳朵聽了聽外屋的動靜,大人們正圍著炕桌聊得起勁,說的都是些春耕、彩禮、過日子的話題,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隻覺得眼皮子都快耷拉下來了。
“沒意思。”她小聲嘟囔著,從炕上溜下來,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麵上,又趕緊縮回腳,蹬上棉鞋。眼睛在屋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正幫著爺爺裝旱煙的周益民身上,像找到了救星似的,小跑到他跟前。“姐夫,姐夫。”張璐拉著周益民的衣角,使勁晃了晃,小臉蛋仰著,眼睛亮晶晶的。
“我不想在這兒待著了,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就像上午那樣,去河邊滑冰,或者去看那片杏林也行。”
周益民正聽著爺爺和張叔聊村的事,被她晃得沒法專心,低頭看著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心也動了出去逛逛的念頭。
屋燒著炕,暖是暖和,可悶了半天,確實想透透氣。
他摸了摸張璐的頭,笑著問:“上午不是滑夠了嗎?還想去啊?”
“沒夠沒夠。”張璐連忙搖頭,小辮子甩得像撥浪鼓。
“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想了,還想再去試試,說不定這次能滑得跟那些大孩子一樣快呢。姐夫,你就帶我去吧,好不好嘛?”
她拽著周益民的衣角,身子左右搖晃,撒起嬌來。
周益民看她那副模樣,忍不住笑了,轉頭對爺爺和張叔說:“爺,張叔,我帶璐璐出去轉一圈,透透氣,一會兒就回來。”
老爺子揮了揮手:“去吧去吧,看著點孩子,別讓她亂跑。”
張建設也笑著說:“讓她跟著你我放心,就是別玩太瘋,當心著涼。”
“知道了。”
周益民應著,站起身,張璐立刻歡呼一聲,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跑,嘴還喊著:“姐姐,我跟姐夫出去玩啦!”
張燕正幫著奶奶擇菜,聽見喊聲抬頭看了一眼,笑著叮囑:“早點回來,別玩太晚。”
“知道啦!”張璐頭也不回地應著,拉著周益民的手衝出了院門。
陽光正好,照在兩人身上,周益民的影子長長的,張璐的影子小小的,緊緊挨著,一路朝著村外跑去,留下一串歡快的笑聲,在安靜的午後格外響亮。
周益民被張璐拽著往河邊走,剛轉過村口的老槐樹,就見曬穀場上聚著一群孩子。
雪地插著根掃帚當胳膊,胡蘿卜做的鼻子紅通通的,腦袋上還扣著頂破草帽。
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圍著個快堆好的雪人忙活,笑聲比簷角的冰棱還脆。
“哇!雪人!”張璐的腳步猛地頓住,眼晴瞪得溜圓,拽著周益民的手就往場院跑,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作響。
“姐夫你看,他們堆的雪人好大!”
周益民被她拉得一個趣趄,低頭看見小姑娘眼閃著光,像落了滿眶的碎雪,便笑著鬆了手:“想去湊湊熱鬧?”
“想!”張璐使勁點頭,手指著雪人腦袋上的破草帽。
“我想給雪人戴我的紅圍巾!”
場院上的孩子聽見動靜回頭,見是周益民,都停下手的活計,脆生生地喊:“十六叔公!”村輩分講究大,這群孩子的爹得喊周益民小叔,他們自然要叫叔公。
雖然他們小,但是也知道,現在村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生活水準,全靠周益民的幫忙。
所以村的大人都會教自己的小孩,不要得罪周益民,不然打一頓都是輕的。
周益民笑著點頭,從棉襖內袋摸出個皺巴巴的糖紙包,麵是過年時留的水果糖。
“來,每人一顆。”他挨個往孩子們手塞糖,橘色的糖塊在雪地泛著光。
“你們這雪人堆得不錯,就是少點精氣神。”
“十六叔公,你也來幫我們堆一個唄?”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糖紙,眼睛亮晶晶的。
張璐立刻拽住周益民的胳膊晃:“姐夫姐夫,我們也堆一個好不好?比他們這個還好看!”周益民刮了下她凍得通紅的鼻尖:“既然我們璐璐想看,那就堆一個。”他挽起棉襖袖子,往手心了囗熱氣。
“去,把那邊的雪掃過來,咱堆個比人還高的。”
“好!”張璐樂得蹦起來,抓起旁邊的小掃帚就往雪堆跑,掃帚太小,掃起的雪沫子還沒她的棉鞋高,卻跑得滿頭大汗。
周益民從柴房扛來塊長木板,三兩下就把場院角落的積雪推成小山,孩子們圍著雪堆歡呼,張璐更是踮著腳往雪山上拋雪球,嘴喊著:“再高點再高點”。
“十六叔公,用這個當鼻子!”有孩子舉著根紅辣椒跑過來,比胡蘿卜更鮮亮。
周益民接過來插進雪堆,又把張璐的紅圍巾解下來圍在雪人脖子上,草帽換成了他自己的舊軍帽,頓時精神了不少。
張璐盯著雪人看了半天,突然跑開,回來時手攥著兩顆黑煤球:“給雪人安眼睛!”
她踮著腳夠了半天夠不著,周益民笑著把她舉起來,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煤球按在雪臉上,雪人頓時有了活氣,像個咧嘴笑的紅臉將軍。
“比他們的好看!”張璐叉著腰宣布,孩子們都湊過來看,嘰嘰喳喳地誇這雪人威風。
周益民放下她時,發現小姑娘的睫毛上沾著雪沫子,鼻尖紅得像剛安上去的辣椒,忍不住笑出聲:“你現在倒像個小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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