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的小師叔來了,我跟你提過的,她想跟你談談。”
“我跟她有什好談的?她要加入我們?”
“不是,她來招安。”
宋大林掏了掏耳朵:“你說她來幹嘛?”
“她替朝廷來招安。”
宋大林翻了一個大白眼:“縣衙這也太看不起我們了,連個官都不派,就讓一個不相幹的小道士來招安?”
王小井一臉嚴肅:“小師叔她很厲害的。”
“她再厲害能做縣衙的主?”
王小井沉默了一下,然後堅持:“反正,縣衙要是答應了我們的條件,有小師叔在,他們就不敢反悔。”
宋大林皺眉,半信半疑:“她這厲害?她家世很好,還是權勢很大?”
王小井:“最近玉山縣的賑災錢糧,都是小師叔出的。”
宋大林愣了一下後道:“三清山,潘筠?”
王小井點頭。
宋大林的瞌睡這才全部散去,若有所思的下床:“行,我跟你去看看。”
宋大林是個二十七歲的大高個,他是佃農出身,年年給地主種地,年年說要存錢討媳婦,結果年年收獲的糧食交完租稅,再交賦,剩下的都不夠自己吃,更不要說賣糧存錢了。
終於在三年前的冬天,他大徹大悟,覺得種地沒有出路,連養活自己都不行,更不要說發財娶媳婦了,於是他大手一揮,不租田了,丟下家就出來討生活。
他做過扛包的力工,也給人當過跑腿的夥計,還去到過蘇州給人染布,但都沒存下來錢。
不是工作不穩定,今天有,明天無的,就是工錢極低。
最後他陰差陽錯的跟了一個兄弟去開銀礦。
當然,是私開的。
東家把他們帶到礦場,陸續從各處來了兩百多人,因為他舍得力氣,又聽話,所以很快被提為總頭,礦場的人都歸他管。
當然,他上頭還有一個管事,管事上麵還有一個大管事,據說那大管事是東家的堂弟,手下管著好幾個礦場呢,不止銀礦,還有銅礦、鐵礦和錫礦。
東家給的錢足,像他,一個月有三兩銀子,底下的人每個月則有一兩二錢。
大家幹的辛苦,他也不是傻子,知道這銀礦是東家私開的,於是每次交礦石的時候就偷藏一點。冶煉的地方就在礦山不遠處,他跟那邊的管事混熟了,就把偷藏的礦石給他煉,煉出來的白銀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當然,他沒有私吞,而是拿出來跟兄弟們平分。
對方也差不多,但他分給自己的肯定更多,因為他很快就富了。
宋大林也富了,隻是速度很慢。
因為他們每次都不敢截留太多,而這座銀礦貧瘠,煉化率不高。
但,“外快”一平,他們賺的就還行,兩份錢一加,宋大林每個月能賺四兩左右,多的時候,能賺到五兩。
他在銀礦待了兩年,手底下的人來了又走,隻有他一直待著不走,因為是真賺錢啊。
礦場包吃包住,他一年至少能存三十五兩。
他決定存夠一百兩就回家置地娶媳婦。
結果一百兩的目標還沒達到,朝廷的官兵先來了。
東家瞬間消失,且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他們被攔在礦場,行李錢財被抄,然後被扣下來繼續開礦。他的錢是分開藏的,隻被抄了一半,暫且忍住了沒跑。
他想著給朝廷開礦,朝廷也要給錢,給誰開不是開呢?
所以他決定繼續留下賺夠一百兩。
誰知道,來的官兵是真的不做人啊。
工錢大幅縮水也就算了,之前他們一天隻需幹五個時辰,他們一來就要幹七個時辰,到最後還扣工錢…大家雖然怨氣重,但也忍了,沒想到他們連飯都不給吃飽,有人想走,還走不了,加上家人又來信催要錢,說是家不僅要交銀稅,還增加了勞役……
宋大林一看到潘筠就向她哭訴:“我們實在是苦啊,不然也不會起事,實在是活不下去了。”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因為開礦練就的肌肉在單衣下一鼓一鼓的,此時卻縮在小凳子上向潘筠哭訴。潘筠想,要不是他一滴眼淚也沒有,假哭聲是個人都能聽出來,她還是挺願意陪哭一場的。但他演得這假,潘筠就不樂意配合了,她也是有尊嚴的好不好?
潘筠意思意思拿出一條帕子塞進他手,趁著他停歇的一個功夫抓緊問道:“你們有什條件,隻管提出來。”
宋大林放下帕子抬頭:“你都能答應?”
潘筠:“我都能轉告。”
宋大林:“……轉告有什意思?”
潘筠:“當然,我還能替你們參詳參詳,畢竟,我是站你們這一邊的。”
宋大林不太相信:“那些官兵一定罵我們是亂臣賊子,你替他們幹活,能站在我們這邊?”潘筠嚴肅道:“我不是替他們幹活,我是為了玉山縣所有的百姓,為了你們。朝廷有什值得我為他們效力的?我既不慕權勢,他們也不可能給我權勢。”
宋大林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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