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修不出完全一樣的花木,神也不能讓兩個人完全按照心意生長,何況人呢?
還是天下這多的人。
欲望不能消除,但可以製定規則。
不能說老朱製定的規則不好,而是,規則亦有時限,文明要進步,就要不斷的掉換規則,以適應不斷改變的世界。
規則不止是框,更是方向盤,引領著文明前進的方向,而不是一味的將其圈在原地。
當規則不能適應當下的發展,被圈在原地的勢力會吞噬、腐爛,最後要突破規則成為一盤散沙,要就地腐爛。
在回皇宮的路上,潘筠告訴朱祁鈺:“世人都想治國平天下,卻忘了,八目是按照順序來的,不知道事物的本質,不知道這世界運行的規律,心不誠、不正,如何修身齊家?更遑論治國平天下了。”
此時,內侍、女官和錦衣衛們都遠遠地跟著,隻有帝後跟在潘筠身邊,也隻有他們兩個聽到了。
朱祁鈺還沒認識到這段話有多沉重,笑著說了一句:“國師不是道士嗎?怎說起儒經來了?”
潘筠低頭輕笑一聲:“隻有俗人才會把自己框定成某一家的代言。”
潘筠抬頭看向高高的宮簷,麵色淡然地道:“兼聽則明,這世上通往成功的道有很多種,陛下為何不多聽一聽?”
朱祁鈺停頓片刻後問:“國師不煉丹,也不教朕長生之術,一心撲在工部和兵部武備司,是覺得那有成功之道?”
潘筠目光落在他身上,清淩淩的看他:“陛下,唐太宗有一句話傳給了當時的太子李治,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朱祁鈺點頭:“朕也聽過這句話,這是教導皇帝要愛惜百姓,百姓為水,君為舟,百姓可載舟,也能覆舟。”
“這句話還有另一層意思,”潘筠麵無表情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隻有天下人認同的君,才是君。所以,得民心者得天下。”
這話也不算錯,朱祁鈺點頭。
潘筠:“所以,陛下覺得大明的百姓過得幸福嗎?”
朱祁鈺微愣,一時不能言語。
他不是皇兄,他是郕王,他是早早便出宮開府的王爺,他性格柔弱,但也有少年人的貪玩,所以京城,他是玩遍了的,包括京城的貧民窟,他也曾好奇進去過。
跟民間有過很長一段時間接觸的他知道,普通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
甚至,京城一些底層官員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就不止一次的見過有官員進出當鋪,這個月當掉家中之物,下個月發了俸祿就去贖回來,下次手頭不寬裕,又再次當掉。
哦,他當郕王時手上有一間當鋪,是皇兄從一堆皇室資產中分出來給他的。
他手中的鋪子不多,加上少年心性,所以有一段時間對鋪子的經營很上心。
加上做臣子時,上朝、下朝,包括在外麵晃蕩,他總能聽到一些朝臣、書生和百姓的議論。
所以朱祁鈺當皇帝才更加的謹慎,才更加願意聽從大臣們的意見。
他害怕,他怕他有一日也像皇兄那樣被人悄悄議論,暗罵寵幸奸佞,不顧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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