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Ch.1019 水手，船醫，湯姆·萊納斯

      羅蘭以為這是一次尋常的任務。

      德洛茲也是。

      嬌小的姑娘背著沉甸甸的皮包袱，眼光從街的左邊到右邊，從右邊到左邊——這兩個禮拜來，她算得上頭一次正式踏出丹尼爾工坊：自從疫病爆發，查爾斯·巴貝奇和丹尼爾先生一致嚴禁任何人外出，哪怕吃喝都是由人送到門口。

      工匠們整天醉醺醺的，可算有喝不完的威士忌了。

      “聽起來很快活。”

      羅蘭扶住德洛茲，兩人悄悄繞開一具在牆角腐爛的屍體：他的女兒正抱著他生蛆的手臂，雙唇龜裂，眼巴巴盯著拉過的兩人。

      羅蘭猜，她想說‘請給我一些錢吧’，可又不知道，得了錢該用在什地方。

      滿街都是陪伴屍體的家人，或陪伴家人屍體的屍體。他們等待著監察局的鳥麵人在某個時刻吹響哨子，收斂魂魄般提著燈與藥粉罐，將大街重新染成白色。

      這場麵十分壓抑。

      至少德洛茲有些想吐。

      “…還會好嗎？”

      “什？”

      “我是說，我們。羅蘭。我們還會好嗎？”少女沒少讀報。激昂頓挫的鉛字並沒有用眼珠閱讀現實來得更震撼真實——報紙上隻是說，倫敦城的市民們‘眾誌成城’、‘每個人都鼓起了與疾病戰鬥的勇氣’——

      他們不是鼓起勇氣。

      隻是沒有準備好的、不怎坦然的赴死而已。

      “我不知道，德洛茲。”

      羅蘭放輕了聲音。

      他們的鞋底踏在石路上仿佛都是對安靜與悲惋的一種褻瀆：當那些麻木或不知所措的眼睛看過來，德洛茲就像被人打了一槍，所有見到羅蘭後快活的情緒，從腦門的那個漏風的窟窿消失的一幹二淨了。

      “…報紙上呼籲，要‘切割’掉這座城市‘腐爛’的地方。”

      少女往羅蘭身邊湊了湊，小聲說。

      “把他們趕去郊區。”

      “我不認為他們在開玩笑，德洛茲。”

      “是啊，我也不認為——我姐姐來信，說讓我‘老老實實’待在丹尼爾工坊…如果真染了病，哪怕能活，都要被報紙上的人折磨死…”

      說到這兒，羅蘭想起德洛茲的姐姐，吉爾絲·豐塞卡了。

      費南德斯沒有把她帶去審判庭嗎？

      「幸虧你不是審判長。」

    -

      為什這說？

      「那可是伎女。」

    -

      和執行官有什區別？

      「你可真是個好執行官。」

      最近報紙上出現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費爾康·波茨’——貝特萊斯皇家醫學院的副院長。他本人呼籲，包括警察局、市政府，甚至在報紙上講，應當由女王下令，迅速‘切割’掉倫敦城的‘腐肉’，保護那些還沒有被感染的。

      他研製的‘水銀蒸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延緩毒素致死的時間，單單這一點就夠他將自己的名姓抬高過威廉姆斯·詹納了。

      “…丹尼爾先生發了好大的脾氣，說了難聽的話。”德洛茲歎氣。

      工坊的人大多都是灰黨一派。

      而近日來灰黨的做法…

      可不那招人喜歡。

      倫敦城的商人幾乎把能夠囤積、漲價的東西都漲了一個遍，在水銀與石灰還沒有‘大放光彩’前，它們的價格就已經升到天上去了——要說這其中沒有費爾康·波茨提前告知，哪怕德洛茲這樣醉心科研的姑娘都不信。

      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是女王，就把他吊起來，扒光了，用鞭子抽！”

      “我記得你說過，灰黨在各個方麵都要比秘黨‘先進’，議員小姐。”羅蘭打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