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的寒風終於斂了鋒芒,枝頭抽出幾簇新綠。積雪消融的官道上,泥土還帶著幾分濕冷的腥氣。
京城外馬蹄聲如雷,由遠及近震得人心頭發顫。百姓奔走相告,說明德帝的儀仗已至城門。
整個京城都騷動起來。
百姓們顧不得早春的寒意,紛紛湧上街頭。
王師凱旋了
禮部官員早已設好香案。
太子殿下及三公九卿身著朝服,在寒風中肅立等候。
今日放晴了。
號角長鳴,城門洞開,但見玄甲鐵騎如黑雲壓頂,當先一麵猩紅王旗在風中翻卷,上麵金線繡的龍紋在陽光下刺得人睜不開眼。
百官齊聲唱和,恭迎陛下凱旋,聲浪如潮,與鐵騎踏出的金戈之音在長街交織。
三十六名金甲衛士開道,玄鐵戰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整齊的鏗鏘之聲。
鐫刻著龍紋的玄鐵輦車緩緩碾過城門,一陣料峭春風忽然卷起輦帳,隱約可見麵天子端坐的身影。
輦車兩側,出征前意氣風發的小將們,騎著戰馬緩緩而行。
待輦車碾過城門青石界碑的那一刻,眾將士突然齊齊勒馬。
鐵甲碰撞聲中,數十人同時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得如同一人。染血的戰靴落地時竟無一絲雜音,唯有鐵甲鱗片相擊的細碎聲響。
他們牽起韁繩,年輕的脊背挺得筆直。晨光斜照在那些布滿刀痕的鎧甲上,折射出森冷的光。
一張張曾經神采飛揚的麵容再不見輕狂,如今都凝著化不開的霜雪。
百姓們都在找,“駙馬呢?駙馬不是主帥嗎?”
“手握三十萬大軍,當之無愧的衛北大將軍!怎的沒看見?”
百姓的議論聲漸漸匯成潮水,漫過凱旋的軍陣。
小將們齊齊紅了眼睛,喉結不住滾動。排在最後的兩位小將突然垂下頭,鎧甲縫隙間漏出一聲壓抑的哽咽。
明德帝和齊公公的眼眶也濕潤了。
……
半下午時,碧空如洗,唐星河與馬楚陽齊齊跪在聽藍院的青石板上請罪。
輕淺日光將兩人的影子淡淡烙在地上,鎧甲未卸,肩頭仿似還沾著邊關的風沙。
北茴挑開簾子出來傳話,“夫人請二位去正廳稍候,她即刻便到。”
唐星河與馬楚陽沉默起身,鐵甲甲片相撞之聲驚飛了簷下棲雀。
待到了正廳,二人隻敢挨著檀木椅邊緣端坐,背脊挺得比長槍還直,是將士才有的挺拔,早不複當年歪在羅漢榻上嘻嘻哈哈搶蜜餞的模樣。
時安夏由北茴攙著緩步而來。薄錦襖子外,月白子空蕩蕩掛在她身上,產後未愈的麵色比宣紙還白。
二人豁然起身,甲胄嘩啦一聲響。
“表妹!”唐星河喉頭滾了滾,這聲呼喚比邊關的朔風還嘶啞。
馬楚陽卻不跟著喊“表妹”了,突然單膝砸地,玄鐵護膝撞出沉悶聲響,“楚陽給公主請罪。”
少年的聲音像是被砂石磨過,每個字都滲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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