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蘺剛從淩州回來,腦子還亂哄哄的,一時沒轉過彎,以為申院使仍住在少主府。情急之下,脫口便讓邱紅顏去找人。
邱紅顏聞言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奔。
此時天光未亮,府門緊閉,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豈能讓人放心?
門房不敢怠慢,連忙喚了人跟上。
那是個生麵孔的暗衛,太上皇的人。
邱紅顏躍上馬車,車簾剛落,車輪已軋著晨霧疾馳而出。
暗衛身形如電,始終保持著三丈距離,腳步無聲地護在馬車側翼。
馬車在申府門前急,未等停穩邱紅顏便掀簾躍下去拍門。
門房揉著惺忪睡眼告知,“申院使昨夜就被急召入宮了。”
邱紅顏當即調轉方向直奔康府。
鍾西月聽得夫人高熱,散著半邊青絲就往外跑。
康塵硯見狀,連外袍都來不及係好,抓起藥箱緊追夫人而去,“慢點慢點!春寒料峭,當心著涼!你披件厚點的褙子也好啊。”
“我不打緊,夫人要緊。”
三人的腳步聲在夜色中急促交錯,一起上了馬車。
那頭,申府的門房不敢怠慢,提著燈籠疾步穿過回廊,將“公主高熱”的消息報去給了當家主母。
申夫人黎錦繡聞言猛地掀開錦被,邊係晨衣繩帶邊揚聲喚人,“備馬車!即刻去高尚書府!”
不過半盞茶功夫,她已帶著兩個得力婆子登上了馬車。車夫揚鞭一甩,車輪碾著夜色,直奔尚書府去找梁雁冰。
梁雁冰知黎錦繡能找到自己這來,定是申院使不在家,當即利落帶著藥箱上了馬車。
等一輛輛馬車經過和國公府向著少主府疾駛時,和國公府的門房也機敏地去主院報了主子。
如此,待時雲起夫婦到達聽藍院,但見滿院燈火通明。
廊下擠滿了婆子侍女,正房人影綽綽,竟連個落腳的空隙都難尋。
魏采菱攥緊手中帕子,眉間凝著幾分懊惱,“昨夜夏兒從宮出來時,我便瞧著她麵色不對。當時就該強硬些,說什也要留她在府住下才是。”
小姑子出閣前的閨閣“夏時院”,至今仍保持著原樣。每日都有人進去打掃,隨時可以住。
時雲起卻知妹妹看似溫順,骨子卻執拗。隻怕當時已察覺不對,才執意要回少主府。她就是寧可自己難受,也不願給人添半點麻煩。
時安夏這場高熱來得又急又凶,如同臘月突然席卷庭前的暴風雪。
那張瓷白的小臉燒得通紅,連錦被都掩不住渾身蒸騰的熱氣。
額上沁出的汗珠剛拭去又冒出來,將枕畔繡著並蒂蓮的軟枕洇濕了一大片。
時安夏陷在昏沉與清醒的交界處,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
偶爾能辨出榻前晃動的人影,轉瞬又被滾燙的迷霧吞噬神智。唇間溢出的囈語時而清晰可辨,時而化作幾聲模糊的嗚咽,在錦帳內飄散開來。
幾位大夫輪番施針用藥,直忙到東方將白,才將那肆虐的高熱漸漸降退。
梁雁冰指節發白地搭在時安夏腕間,直到確認脈象終於趨於平穩,這才長舒一口氣,將銀針收入針囊。
西月手中藥碗的湯藥換了三回,此刻總算不必再灌。
她將藥碗遞給東蘺,又擰了浸滿藥汁的帕子,輕輕拭去時安夏額間殘存的汗珠。
康塵硯立在廊下,衣袖半卷,親自盯著藥爐的火候。
藥罐在炭火上咕嘟作響,蒸騰的藥氣混著晨露,在他眉間凝成細密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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