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賜名幼子
蔡確的宅邸,乃是元豐改製後,趙煦的父皇為酬謝蔡確在官製改革中所立下的功勞而賜。
既是禦賜,自然就是宋代標準的士大夫宅邸形製了。
外門皆以柴荊,入門便有一個壁照。
怪石嶙峋,奇峰陡峭,遠山如黛,千一圖。
趙煦一看就知道,此必郭熙的手筆!
說起來,現在的郭熙身價已是水漲船高了。
據說他現在輕易不給人作畫,若要請他下筆,起碼得備上千貫以上的潤筆費才行。
米芾哭暈在廁所——去年趙煦命馮景在市麵上,購入米芾畫作七副,收藏到了福寧殿的書閣中。
加起來攏共花了不到四百貫,均價五十餘貫而已。
隻能說,無論那個時代,藝術品這種東西的價值,從來不跟作者的藝術成就掛鉤,隻和作者的身份地位掛鉤。
從壁照穿過,蔡府前廳的閣樓屋舍,便映入眼簾。
回廊牆壁,皆以麻搗土塗之。
所謂麻搗土,乃是以石灰、碎麻和土為漿而成。
因為汴京學府的緣故,趙煦現在對這種材料,已經很熟悉了。
所以他知道,好的麻搗土,就該如蔡確家所塗的這些麻搗土一般,細膩而堅固,不懼風雨侵蝕,曆百年而不裂。
所以價格昂貴。
單單是汴京學府一期,在麻搗土上就花費了五千貫!
就這還是沈括改進了麻搗土的製備方式,使其可以標準化、大規模生產。
而像蔡確家的牆壁上所塗的麻搗土,在當年恐怕少說也花了兩千貫!
出回廊,蔡府前廳便映入眼簾。
標準的宋代士大夫家宅布局——三間小廳,環繞著位於正中的事堂,事堂七進,依次排開。
事堂左右兩側,有子舍分列,南北兩端,則與事堂同,都是七進的格局。
趙煦知道,這還隻是蔡府的一部分。
概因大宋士人之宅,分前廳、後宅兩部分。
前廳以為男性主人會客、議事、飲酒與友人吟詩作賦之地。
後宅則是女性主人,典治家務,教訓下人,子女讀書之地。
男主外,女主內也!
若是家教森嚴的道學先生的家宅,規矩更是森嚴無比。
便是子女,也在這樣的約束和教導下,稟禮而行。
怎稟禮法?
男子晝無故不處私事,婦人女子無故不窺中門。
男子夜行當秉燭,婦人女子有故欲出中門,必擁蔽其麵(戴麵紗或能遮臉的帽子)。
甚至於——哪怕是兄弟姐妹之間,平日也要避免直接相見。
下人仆役,也是男女分開。
男仆在外,女仆在內。
但蔡確明顯不是那樣的道學先生,他也當不了道學先生。
所以,跟在趙煦身後,簇擁著的不止是他的諸子。
就連他的妻妾、子女,孫子孫女們也在身後跟著。
隻是男女分開,各成一隊而已。
當然,在來到事堂前的時候,婦人女子們,就都紛紛拜了四拜,各自退下——事堂,是男人議事之地,也是一個神聖之地!
所謂事堂,既民間的正廳。
而民間布衣百姓家庭的正廳,則是從先秦的寢廳沿革而來——禮,庶人祭於寢,唯以義起可也!
所以,哪怕是在民間的百姓之家,正廳也是女子輕易不能踏足之地。
因為,這實際就是家廟。
是供奉先祖神主之地。
也是祭祀先人、神明之所。
隻有嫁娶、祭祀、法事以及成年男子加冠禮的時候才可以啟用。
當然,士大夫家自有家廟、宗祠。
所以,這正廳就成了事堂。
但,其地位與神聖性依舊不可動搖。
哪怕新學思想,比之舊學中的那些道學先生要開明許多,可女子依然不被允許踏入事堂,甚至連靠近也不被允許。
趙煦自是沒有回應蔡府女眷們的禮數,隻是微微頷首。
“官家……”蔡確則躬著身子,引著趙煦來到事堂前,就輕聲請罪道:“聖駕臨幸,臣未曾灑掃熏香,唐突聖駕,合該萬死!”
“還請官家恕罪!”
趙煦哂笑一聲:“此朕之失也,與相公何幹?”
“要說唐突,是朕唐突了相公才是!”
正常情況,他應該先下旨給蔡確,然後讓蔡家仔細打掃內外,將所有屋舍都用香熏上一遍,就像趙煦之前三年,幸文彥博府邸和韓絳、呂公著宅邸一樣。
但,趙煦此次卻是忽然襲擊,蔡確得到消息後,隻來得及簡單打掃一二,聖駕就到了家門口。
可也正是如此,才說明了蔡確的聖眷之深!
“不敢!”蔡確小心的說道:“陛下聖駕駕臨臣宅,此臣及臣家上下,千秋萬代之幸也!”
趙煦頷首,然後看向麵前中門洞開的事堂,道:“汴京天寒,相公且與朕入內說話吧!”
“諾!”蔡確低頭:“臣恭請陛下,移駕事堂!”
便領著趙煦,進了他家的事堂大門,然後恭恭敬敬的將趙煦請到主位上坐下來。
再帶著闔府男丁,在大堂上,規規矩矩再拜謝恩。
感謝聖駕臨幸,感恩天子垂顧。
趙煦坐在那張可能是蔡確家人緊急準備好的坐褥上,望著滿堂的蔡府男子,輕聲說道:“相公與諸位愛卿、郎君快快請起!”
“朕今日來,是為慰勉相公在福建艱辛為政之苦,那許多的俗禮便不必拘泥!”
“都坐吧!都坐吧!”
眾人在蔡確的引領下,自是承恩拜謝不已。
之後才在趙煦的再三要求下,依著身份地位,各自坐到了屬於他們的位置上。
作為主人,蔡確自是坐到了趙煦左側下首的第一個位置。
趙煦等眾人都坐下來後,就依著故事,對蔡確道:“還請相公,為朕介紹一下,今日在此的諸位賢臣!”
“臣謹奉德音!”蔡確起身一拜,就開始了介紹。
從其胞弟蔡碩開始,一一的引見。
趙煦則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不時頷首,時而稱許,時而讚揚。
蔡府上下,都是異常興奮。
畢竟,能呈名諱於君前,這是士人莫大的榮譽!
即使蔡確是宰相,但其家人多數一輩子都沒可能在禦前露麵。
譬如蔡碩,元豐八年以來,就一直在軍器監。
卻從未和趙煦說過話——頂多是偶爾朔望朝,趙煦坐朝的時候,跟著班次,到文德殿上拜謁。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