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揚王的‘美好未來’
向太後看著童貫遠去的背影,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道:“六哥啊,還有個事情,母後也不知道該不該和六哥說……”
“母後請但說無妨!”趙煦握著向太後的手,輕聲道。
向太後猶豫片刻,才拿出了豐稷的彈章:“六哥自己看吧!”
趙煦接過劄子,拿走手上,隻掃了一眼,心中就嗤笑起來:“果然呢!”
“狗改不了吃翔!”
這大宋的宗室外戚,從來就不是什乖寶寶。
想想就知道了——一群會把親生女兒當商品賣掉的權貴,能有什道德?
宗室勳貴們,現在之所以肯乖乖的在汴京城當米蟲,混吃等死。
純粹是因為,慶曆興學和熙寧興學,這兩波文化運動,撬動了大宋天下的格局。
同時疊加著英廟以小宗入繼帶來的政治變化。
兩兩相輔,形成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政治效應。
這很好理解。
無論古今中外,任何思想文化運動,最終都必然帶來社會在文明/意識形態方麵的變化。
而慶曆興學和熙寧興學,所創造出來的士大夫群體,遠遠超過了曆朝曆代的士大夫規模。
如此龐大的士大夫階級,自然會想要權力。
正好這個時候,皇帝家出事了。
仁廟無嗣,隻能過繼英廟為養子,作為繼承人。
偏仁廟自己對於英廟,百般挑剔,死活不願意認可對方的合法地位。
甚至鬧出了,當著遼使的麵,大喊皇後、宰臣謀反的鬧劇。
英廟能夠順利即位,全靠了文臣們的支持。
等到英廟即位後,他就麵臨著嚴重的合法性危機。
因為,誰都知道,先帝(仁廟)對他是不認可的。
是宰執大臣們,把他拱到了皇帝的位子上。
所以,英廟隻能妥協,對士大夫集團讓步。
也正是在合法性危機下,英廟才不得已,掀起濮議之爭。
濮議又引發了慈聖光獻的嚴重不滿,想要廢黜英廟。
又是文臣士大夫們,集體逼宮,把慈聖光獻逼回了大內,替英廟坐穩了皇位。
於是,等到趙煦的父皇即位的時候,大宋朝的政治體製就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已經是文彥博口中的‘乃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形狀。
道理很簡單——你家的皇位,是我們幫著拿到手的!
這個天下,是靠著我們才穩定的!
陛下不依靠我們,還能依靠誰?
所以,等到趙煦的父皇即位,哪怕皇親國戚,宗室勳貴,也要受到輿論監督了。
因為,過去這些人的靠山,現在開始和士大夫合作了。
而在現代留過學的趙煦,對此其實有更清楚直觀的認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慶曆興學和熙寧興學,是大宋社會經濟在過去的百五十年中,不斷發展的必然。
富裕起來的商賈、地主,當然想要獲得政治權力。
而最好的獲取途徑,就是科舉。
而想要科舉就要興學。
這是曆史大勢,浩浩蕩蕩,不可違逆。
違逆者,必將被曆史車輪碾碎!
而通過科舉獲得了權力的新興士大夫們,當然想要主導天下,建立符合他們利益的秩序。
所以熙寧變法,也是如此。
哪怕趙煦的父皇,不想變法,也會被推動著去變法。
無他——不變法,不改革,不對既得利益集團動刀子。
通過慶曆興學湧現出來的年輕士大夫們怎搶班奪權?
難道,呂惠卿、曾布、章惇們,會傻兮兮的等,等著那些老登自己退出曆史舞台?
笑話!
同樣的道理,趙煦上上輩子的元祐政治,必然失敗。
因為熙寧興學運動崛起的新興士大夫們,不會甘於寂寞。
司馬光、呂公著、蘇軾們想要攔著這些人進步?
實在是做夢!
心中想著這些,趙煦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看著豐稷的彈章。
按豐稷所述,揚王顥起初是指使人到蜀地去索要蜀錦的。
但被成都路轉運使兼知成都許將嚴詞拒絕。
此事,在成都那邊甚至不算新聞——因為,當地士大夫們都知道,許將拒絕揚王顥使者的無禮索要。
所以,揚王顥這才轉移目標。
將主意打到了在京工坊身上。
就是……
趙煦眼珠子一轉,心道:“揚王身邊有高人啊!”
“他這是在自汙!”
誰家親王吃拿卡要,會搞得人盡皆知?
就算是當年,仁廟的白手套,駙馬都尉柴宗慶,雖然吃相難看,但也不會這囂張,生怕別人不知道!
所以,這是標準的自汙。
一種自我保全的手段。
在政治上,這相當於低頭認輸,以此來換取自身平穩落地。
“皇叔怎會做這等事情?!”趙煦當即就義正言辭的道:“皇叔素來賢明,乃是一代賢王,朝野稱頌,士民共知!”
“母後!”趙煦看著向太後,說道:“此必是小人慫恿,假皇叔之名,而行此無恥之事!”
向太後聽著,暗歎一聲:“六哥果然仁聖!”
“卻是不知,揚王昔日的種種不忠之事!”
向太後回憶著,元豐八年,先帝病重臥床後,那段刀光劍影的歲月。
至今,她回想當初,都隻覺心驚肉跳。
因為,情況一度危險到了,連宰相蔡確、三衙殿帥燕達、荊王趙,都來找她預警,請她多做準備。
這讓當時的她,寢食難安,是真的害怕,某日一覺醒來,宮中已降下旨意,要再行金匱之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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