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
清冷的月光灑下,鉤沉劍派的駐地已經安靜了下來。
近五分之一的建築被毀,到處都有戰鬥過的痕跡,隨處可見鮮血與屍體。
這座有著四百多年曆史的江湖大宗,就此被踏破宗門,化作塵埃。
在城衛軍的控製下,幾百名鉤沉劍派的弟子放下了武器,全部集中在一座演武場上。
周圍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們,外圍還有一名名道基期武者,武道大師,甚至是大宗師!
這些鉤沉劍派弟子,有大半都隻是破體期的武者,被抓住的道基期武者隻有五人。
至於武道大師,鉤沉劍派一共有四人。
死了一個,跑了兩個,還有一個被劉常文親自出手擒住。
“侯爺,抓到了鉤沉劍派的掌門張遠鴻,他說要見你。”
一片廢墟旁,梁鑫來到李飛身前,抱拳行了一禮。
此戰之後,他對李飛的態度更加恭敬了。
“帶過來吧。”
李飛淡然道。
很快,梁鑫親自押著一名衣衫染血,披頭散發,氣息衰弱的男子走了過來。
此人就是鉤沉劍派掌門張遠鴻。
前不久他孤身一人登上白駝山,意氣風發地說服對方站隊,如今卻落魄至極。
白沙大學和鉤沉劍派之間多有摩擦,積怨已久,所以洪誌一逃,劉常文第一時間就盯上了這位鉤沉劍派掌門。
於公於私,他都不會放跑張遠鴻。
如今張遠鴻的神通都被劉常文以重手法暫時鎮住,沒了逃跑的機會。
“見過靖安侯。”
麵對導致自家宗門覆滅的·罪魁禍首·,張遠鴻倒還顯得有禮有節,眼中看不出什恨意。梁鑫看出張遠鴻是有話想私下對李飛說,很有眼力見地離開了。
偌大一座鉤沉劍派,還有很多好東西等著他去搜刮呢!
“張掌門想對我說什?”
李飛問道。
張遠鴻看著四周的斷壁殘垣,地上未幹的血跡,自嘲道:
“此情此景,靖安侯再稱我為掌門,豈不諷刺?”
今夜之後,世上再無鉤沉劍派了。
李飛神色淡然:“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又不是他逼著鉤沉劍派造反。
“哈哈哈哈。”
張遠鴻突然大笑。
他披頭散發,渾身血汙,看上去竟有幾分癲狂之色。
李飛冷冷地看著此人,如果不是想弄清楚柏辰死而複生的緣由,他壓根不打算和對方廢話。“靖安侯願意見我,無非想知道為何我那位師祖能死而複生。”
張遠鴻收斂笑容,主動提及此事:
“他確實還未死透!”
李飛聞言,眼神變幻:“哦?”
“他苦心孤詣,耗費我派大量資源,才煉出了三具分身,如今已經被你們斬殺兩具,隻剩下最後一具。”張遠鴻直接說出柏辰的秘密。
“三具分身?還剩下最後一具?”
這話李飛隻是聽一半,信一半,“柏辰的第五門神通是什?”
張遠鴻:“是【三身佛】,可煉出*應身’,“報身*和*法身'。他練成了我鉤沉劍派四百年來無人練成的《斬業》劍術,結合【三身佛】,他為自己找到了一條證道之路斬己身以成道。”
“斬己身已成道……”
李飛心中一驚。
難怪柏辰死而複生後,實力競變得更強。
對他那種境界的大宗師來說,實力想要多提升一分都很艱難,所以此事明顯反常。
“這說,我們斬去他的兩具分身,反而是幫了他?”
李飛問道。
張遠鴻搖頭:“他的證道之路沒那容易,想要踏上巔頂,最有把握的方式就是找一位巔頂強者,建立因果聯係。先讓對方斬掉自己兩具分身,最後再以法身斬殺這名巔頂強者,了卻因果,斬除業障,如此才能破境成聖。”
李飛聞言失笑:“這說,想要成為武聖,必須先殺一個武聖?”
張遠鴻看得出李飛的不以為然:
“靖安侯乃青史第一天驕,自然不覺修行之艱難。自古以來,成聖之路有幾條是好走的?能立道的大宗師已是寥寥無幾,立道之後再成道,更是十中無一。許多人的證道把握不過兩,三成,都是拿命在賭。柏辰的這條路看似艱難,但斬殺巔頂強者可以借助外力,趁勢而上。一旦功成,他成聖的幾率至少也在七成以上!”
李飛聽的心中一動。
“借助外力,趁勢而上?”
這就是柏辰選擇站在大皇子那邊的原因?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不選擇支持朝廷,厲王也是武聖,殺了他,不一樣能讓柏辰證道?”李飛問道。
張遠鴻搖頭:“這條道路,多年前就已經定下,那個時候厲王尚未破境,誰能料到他會有今日?許多事情,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了。”
“那柏辰一開始選定的是哪位?”
李飛問道。
張遠鴻搖頭:“此事關乎他證道最大的機密,他一直諱莫如深,我也不知。”
李飛心思急轉。
隻看如今柏辰選擇站在大皇子和厲王那邊,那要對上的巔頂強者自然就是朝廷這邊的。
所以柏辰當初選定的目標,要是聞人正,要是雲恕。
無論是哪個,都注定了他隻能造反!
李飛:“你們是什時候和大皇子勾連上的?”
“西大陸聯軍被擊退後的第二年,柏辰突然給我交待了一些事,隨後門派每隔幾個月就會多出了一部分資源。此事做得極為隱秘,且多出的這部分資源全都依托在我派原有的經營,又分散在各處,每次增加的數量都不多。
旁人就算有所察覺,除非能看到匯總後的賬目,否則也隻會以為是我派經營得當,自然增長的資源,不會起疑。門派內的弟子也隻以為是派內某位大人物在做手腳,中飽私囊。此事家家戶戶都有,大家都心照不宣,更加不會聲張。
所以此事的真相,派內除了柏辰和我,無人知曉。”
張遠鴻緩緩說道,“正因為有這些多出來的資源,積少成多,柏辰才能最終練成三具大宗師級的分身。”李飛看著他:“是大皇子給你們提供的資源?”
西大陸聯軍被擊退的第二年,那就是十幾年前大皇子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張遠鴻沒有遲疑,點頭道:“對,是大皇子。他在十幾年前就暗中聯係了柏辰。”
“倒還真是小覷這個秦子宏了。”
李飛心中暗道。
隨後他緊緊地盯著張遠鴻:“你們是怎說服白駝山的?”
柏辰為了破境不惜賭上一切,這可以理解。
白陀山憑什跟著他一起冒險?
張遠鴻沉默了。
他主動要見李飛,又主動說出柏辰最大的秘密,必然有所求。
“有什要求,不妨直言。”
李飛開口道。
張遠鴻眼神逐漸變得冷厲:
“我知自己必死無疑,願以重要情報交換,隻求靖安侯兩件事。
“說。”
“第一,鉤沉劍派這些弟子大多無辜,隻是被裹挾著參與了造反,隻求靖安侯能在聖上麵前求一求情,不要趕盡殺絕。
“第二呢?”
“第二,我知靖安侯有【煉物】神通,我願意配合你將自身道基煉化為神通種子,隻希望你能用此神通,斬殺柏辰!”
“你說什?”
這下李飛也難掩驚訝,懷疑自己聽錯了。
【煉物]神通可以將武道大師的道基煉化為神通種子,郝毅當年就是這樣做的。
但如果不是煉化自己的道基,要煉別人的,除非別人心甘情願地配合。
即便如此,成功率也不高。
張遠鴻如果說願意配合李飛煉化自身道基,隻為給鉤沉劍派其餘弟子求情,李飛還覺得沒什。但他卻說希望李飛能用此神通斬殺柏辰?
“柏辰要練*三身,就要耗費數倍資源。這些年來,我鉤沉劍派大半資源都被他一人耗去。若非如此,我未必不能成就大宗師!
張遠鴻咬牙切齒,雙眼血紅,湧現出深切的恨意:
“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他為求自己的大道,一意孤行,拿整個門派去冒險,如今落到如此地步,我豈能不恨?!”
門派覆滅,四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張遠鴻最恨的不是李飛等人,而是柏辰!
李飛默默地看著眼前這位恨到有些癲狂的掌門。
難怪自己說*早知今日',他會笑成那樣。
難怪他如此主動地說出柏辰的秘密。
想來他早就提出過反對意見,隻不過他這個掌門在那位鉤沉劍主麵前,實在反抗不了,隻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積怨已久。
李飛看著張遠鴻的眼睛:
“鉤沉劍派一眾弟子如何處置,最後由聖上定奪,我不會多言。至於殺柏辰,隻要有機會,我不會手軟。”張遠鴻咬牙:
“看來靖安侯還是不信我。我要說的秘密,會直接影響接下來的大戰,我用這秘密換我鉤沉劍派多活幾人,一點都不為過!”
李飛不為所動:“那就說來聽聽,若真是如此,我會如實稟告陛下,最終由他定奪。齊舟之事,你應該有所耳聞,當知陛下並非冷血無情的君主。”
聽到'齊舟'的名字,張遠鴻一怔。
此事雖然被朝廷有意封鎖了情報,但以他的身份,確實知曉一些內幕。
齊舟身為皇帝的心腹,卻背叛了,這性質比鉤沉劍派還要嚴重,但皇帝依然給對方留了身後名……雖然這麵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內幕,但此事足看出君王的容人之心。
李飛用這件事舉例,確實很有說服力。
張遠鴻眼神不斷變幻,最終咬牙道:
“好!我之前孤身一人登上白陀山,隻用了一件事就說服了白駝山掌門郭飛宇和那位洪誌老祖。”“什事?”
“除了厲王,大皇子背後還有一位武聖支持!
張遠鴻一字一句說道。
此話猶如一道驚雷,落在李飛心間!
還有一位武聖支持!
原來這就是大皇子等人的底牌?
這就是厲王願意陪著大皇子一起搏一把的原因?
這次平叛,朝廷隻派了天藍鐵騎,讓聞人正留守藍淩城。
在多出一位武聖的情況下,無論厲王和這位武聖出現在正麵戰場,趁機重創天藍鐵騎;還是帶著少數強者,直接殺去藍淩城*偷家’,都足以改變大局!
“是哪位武聖?”
李飛問道。
張遠鴻搖頭:“具體是誰,隻有柏辰知道,他沒告訴過我。”
“武聖…除了佛道兩家,隻有天一樓和紅塵閣有。佛道兩家如果參與,就不止一位武聖了。是林天一還是紅塵閣閣主?難道是三邪魔中的某一位?”
“可是三邪魔臭名昭著,一旦和他們聯手,名聲盡毀!而且和魔道武者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反過來,三邪魔又憑什敢相信大皇子等人?就不怕事後被過河拆橋?”
李飛心中頓時閃過許多念頭。
“等等,還有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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