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烈的晃動之後,白石古城又突兀的出現在原址上,仿佛沒有離開過。
這座古城所在之地人跡罕至,再加上最近戰事連連,四周荒無人煙,倒也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陳實鬆開昆都侖,取出一張符紙,淩空作畫,在符紙上畫出一隻饕餮。
那饕餮從符紙上一躍而下,張口便將昆都侖吞入腹中,隨即縱身一躍,跳入符紙中,依舊化作一張饕餮符。
陳實收起饕餮符,笑道:“此次沒有動用金鼇島的同門,便解決了罪魁禍首昆都侖。回到函穀關,便可以讓各所將士出征,清剿建州軍。你我則可以遊曆祖庭山水,見一見祖庭的風土人情。”
小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向著函穀關而去,待來到菏澤時,忽見前方大霧遮天蔽日,闖入霧氣之中,不辨東西。陳實揮袖兜起一股狂風,試圖吹散這片霧氣,但那霧氣吹之不盡。
小椴祭起元神,雙目如兩輪大日,火力熊熊,也無法將這團霧氣散去。
“這霧氣有古怪。”
陳實與小椴對視一眼,從空中降落下來。
下方霧氣卻越來越淡,待降落到地麵時,便沒有了霧氣。
陳實仰頭看去,但見這片大霧飄浮在頭頂兩三人高的位置,濃鬱得如同煉乳,緩緩流動。
前方一座山村映入眼簾,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幾個村民手持農具在田間作業,村口的樹下還有老人在飲著閑茶,手中晃著蒲扇。
陳實當先一步走過去,來到樹下,向那晃動蒲扇的老者見禮,道:“老丈,敢問西方在何處?”那老者六十許歲年紀,頭發已白,抬起蒲扇指向陳實身後,笑道:“西方在那邊。”
陳實看去,但見蒲扇所指方向迷霧重重,遮住視野,笑道:“老丈,那去不得。”
老者笑道:“去得,去得。倘若陳天王能交出魔種,何處去不得?”
陳實在他對麵坐下,目光閃動,道:“老丈如何稱呼?”
小椴仙子站在他的身後,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氣勢越來越驚人,隨時可能出手。
那老者絲毫不懼,微笑道:“老朽範文程,人稱文程仙人。”
陳實想了想,他在地仙界沒有聽過這個人物,於是詢問道:“老丈可知,魔種造就這場魔亂,塗炭生靈,死了多少華夏人?”
文程仙人道:“自魔種降臨,已經死了五千餘萬。”
陳實眼中閃過一抹寒光,道:“五千餘萬……老丈是華夏仙人?”
老者道:“我是。”
陳實輕聲詢問:“既然你是華夏仙人,為何還要縱容魔種為禍?”
文程仙人端起茶缸飲茶,緩緩放下茶缸,麵色肅然道:“此乃順天而為。陳天王,你是天王,大概看不到下層的仙人遭遇何等苦難。仙人飛升,為天庭做事十年,倘若不死,便可進入地仙界。到了地仙界,還要當牛做馬,在天庭下麵做事,一生辛苦。你看到五千萬華夏人死於此次魔亂,但可知多少仙人死於天庭李天王之手?”
他不等陳實回答,已然道:“三十六萬年來,死於李天王之手的仙人,也有五千萬之巨!陳天王可知,天庭四禦、五老、三官、八部、九宸、十飛天神王,馭使多少仙人。整個地仙界悉數在他們的掌握之下,所有諸天世界,皆在他們的陰影籠罩之中。多少仙人,為他們奔勞卻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多少仙人,在地仙界沒有立錐之地?”
他冷笑道:“不反天庭,如何讓仙人真正掌握地仙界?不反天庭,何以提升修為境界,何以逍遙自在?不反天庭,何以慰藉那些已死的仙人亡魂?”
他晃動蒲扇,冷冷道:“陳天王,你不是從仙人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你是後土的千兒子,又有東王公這個靠山,還有金鼇島的背景,天庭中諸神大部分都與你有師門情誼。你與天庭剛滿十年之約,便帶走了二十萬天兵天將,連大天尊也要封為你陳天王籠絡你。但我不同,我是從死人堆爬出來的。”陳實心中微沉,這個文程仙人知道他的來曆,對他的背景了如指掌。
文程仙人道:“當年我飛升之後,在天庭當天兵,因為為人耿直,幾次險些被李天王害死。幸得我洪福齊天,逃出生天,活了下來。我離開天庭之後,本以為會有用武之地,一展才能。怎料我剛出天庭,便被人賣去北海挖仙礦。北海礦山,仙光如刀,每日都會有不少仙人死亡在礦洞中。”
陳實聞言,心中有些同情,道:“我沒有去挖過仙礦。此次回地仙界後,我必然會去一趟北海,體驗一下你當年的生活。”
文程仙人繼續道:“我在北海經曆幾次礦難,死逃生,因為一次礦難斷了條胳膊,被轉賣給捕獸隊,前往北俱蘆洲捕仙獸。每次獵獲仙獸,都是一次死亡之旅。我們一個捕獸隊有五十人,捕捉一隻仙獸,會死亡四五人,重傷十多人。而這些捕獲的仙獸,是賣給天庭的天神作為坐騎。”
陳實細細回憶那些天庭神祇,有頭有臉的人物,往往都有著自己的車輦和坐騎。
“你放心,北俱蘆洲捕獵仙獸,我也會去一趟。”陳實道。
“賣出仙獸得來的錢,大部分都落在頭目手中,到我們這些人手的,隻是勉強夠日常用度。”文程仙人嘿嘿笑道,“一次捕獵途中,我受了重傷,於是又被捕獸隊頭目賣給了船老大。船老大帶著我出海,要捕獵海獸,海獸是天庭大人物飯桌上的珍饈佳肴。而我,是船老大的魚餌,被綁在一人多高的魚鉤上,等候海獸上鉤。”
陳實猶豫片刻,還是道:“捕海獸我也會去一趟。”
文程仙人道:“可能是我運道好,我被一隻海獸海龍鯊吞下,在其肚子競然沒死,反倒吞了他的龍珠,修為大進,身上的傷也好了,胳膊也長了出來。我殺掉那隻海龍鯊,逃了出來。船老大想捉住我,我恨意滔天,也想殺了他。”
陳實道:“你吃了這多苦怨天怨地,恨天恨地,所以你想殺船老大報仇。這有諒可原。”文程仙人麵若寒霜,道:“我何止想殺船老大?我還想殺掉捕獸隊頭目,殺掉北海的礦主!但船老大是真仙,我如何是他對手?我被他擒下後,賣去珙桐穀種藥,做個藥奴。”
陳實惻然。
“你知道如何做藥奴?藥奴,是要用自己的仙人之血滋養仙藥,用自己的仙元,栽培仙藥果實。”文程仙人擼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疤痕,道,“珙桐穀的仙藥,主要供應天庭。天庭發放給天兵天將的俸祿中的仙丹,便是用珙桐穀的藥材煉製而成。嘿,我那時才意識到,我在天庭做天兵天將領的仙丹,原來都是用我們這些剛飛升的仙人的血栽培出來的。”
太慘了。
陳實充滿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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