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道友,暫且別過,來日再敘。”
有宗師身形一閃,從怪石上一躍而下,向著朱長烈拱手告別。
“鐵老,下次再見,那就是不醉不歸了。”朱長烈笑著拱手,神態間多有豪邁。
他雖名為狂叟,但為人豪邁,人緣不錯。
在宗師當中,好友頗多。此番小會,多有相識之人。
不過真正相交甚篤的卻不是不多,眼前的鐵老算是一位。不過,這幾日對方剛巧有事,倒是不能與他相敘一番了。
兩人互相一禮,朱長烈正欲送別,突然間他的神色就怔住了。
眼見朱長烈的神色變化,那名為鐵老的宗師稍有詫異。還沒待他轉頭看去,便聽到了一道嬌嫩清脆的聲音響起。
“道友留步。”
嗯?
是顧仙子的聲音。
鐵老的神色同樣一怔,不過轉瞬化作了好奇。
顧仙子是在喊誰?
大宗師當麵,他不敢靈性感應,他循著朱長烈的目光轉頭看去,隻見一道流光閃過,藍光流轉間,顧仙子的絕世仙姿,在一名黑袍人的身前,緩緩顯化。
“是那黑袍老怪!”鐵老心中一動,認出了那黑袍人的身份。
兩次交易競爭,那黑袍老怪的出手都極其強勢,一副勢在必得的氣勢。
另外,對方交易之時,隻交易高品階的神功,也讓他對黑袍老怪的印象頗深。
那老怪的眼界頗高,狂叟朱長烈的擒龍功都沒看在眼。
不過老怪的實力確實不容小覷,他雖後至,但聽朱長烈所言,這老怪是一尊頂尖宗師。
不知顧仙子攔住這老怪,是何緣由?
是有結怨?還是. .....
鐵老的心緒變化,思索頗多。
一旁的朱長烈想的可就要比他複雜多了。
方才他就奇怪,顧仙子貴為大宗師,雖為會場主持,但為何不直接離去。但是現在. ..他突然有點明白過來。
恍惚之間,方才那一幕的景象再次浮現心頭,顧仙子星眸內的神采,還有那似看情郎的眼神. .. .…朱長烈又看了看那黑袍老怪,有些驚疑不定。
“盯上了?”
聽到顧清嬋開口,童貫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反應叫的不是他。
他與顧清嬋有隙,小會之時,他可以相信如意寶閣的信譽。但是現在小會結束,他還是不要賭顧清嬋那虛無縹緲的氣度為好。
盡快離去!
越快越好!
嗖!
沒有絲毫猶豫,童貫也不再招呼幾名相熟的宗師,身形一閃,便是化作一道殘影,迅速離去。顧清嬋出言相留的舉動,幾乎引來了在場所有宗師的注意。
除了極少數心無波瀾的宗師,正常離去外,其餘宗師一下子倒是止住了腳步。紛紛打量,看著場中的情形,暗自猜測著。
“顧仙子?”黑臉漢子藏在一旁山石的陰影,心中詫異。
顧仙子怎找上這老怪了?
“顧仙子,此乃何意?”
看著在淡藍流光中顯現的顧清嬋,陳平安化身的黑袍老漢麵露不虞。
在顧清嬋出言留步的那一那,陳平安便意識到,對方應該是盯上自己了。
顧清嬋剛剛破境,境界不如他,應該勘破不了他的真容。
那,讓顧清嬋出言留步,就隻能是馬甲的問題。
他今夜所變化的是一凶神惡煞的老漢形象,與當初三岐山時的那虎背熊腰的雄壯模樣完全不同。另外,當初顧清嬋從始至終看到的都隻是他的背影,未曾見過他馬甲的麵容。當時正值顧清嬋的虛弱之際,剛剛蘇醒過來,應是沒有餘力來窺探他。
如此種種,這顧清嬋是怎發現他的?
莫非是氣息?
是已經確定了,還是說僅僅隻是懷疑?
就這短短的瞬息之間,陳平安思緒變化,反複思量。
他自詡沒留下什破綻,不知這顧清嬋是怎發現的。
亦或是說,他是怎被懷疑上的?
思緒之際,陳平安也做出了回應。
看著麵前仙裙麗人,他冷聲言語,隱隱蘊含質問之意。
看似莽撞,實則卻是經他深思熟慮後說出。此番言語,符合方才交易之時老怪的氣質。
他化身的馬甲,不是什新晉宗師,也不是什精於世故的秩序宗師。
若是說什原來是顧仙子,顧仙子有何指教之類的,方才會顯得有些奇怪,不符合老怪人設。對於老怪來說,顧清嬋出言留步倒是尚可,但如此攔路,多少是有些不禮貌了。
“顧仙子當麵,這老怪,未免也托大了。”聽到黑袍老怪言語,鐵老當即向著朱長烈傳音入密。這黑袍老怪雖為頂尖宗師,但如此行徑,冷聲言語,隱隱蘊藏質問,無疑是太不給顧仙子麵子了。朱長烈沒有回答鐵老,此時的他還處於驚疑不定中。
“有好戲看了。”山石陰影處,黑臉男子麵露玩味,饒有興致地看著場中情形。
他在黑袍老怪手下吃過虧,現在看到這老怪如此托大,他自然是喜聞樂見。
這等情形下,顧仙子再是大度,想來都是要教訓教訓這老怪了。
他此前服軟,損了不少顏麵。
他巴不得這老怪吃癟,好出一出他心中的惡氣。
尤其是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他自然是再樂意不過。
“這老怪,還真是硬!”
“哈哈哈,有點意思。”
“散都散了,沒想到還有這好戲看。”
要說先前是好奇顧清嬋為何找上這老怪,現在他的好奇的點都變成接下去的好戲了。
這老怪,如此托大,誰能慣他?
殊不知,顧仙子剛剛破境,缺的就是一場立威之戰!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那老怪即將吃癟的時候,卻見顧清嬋素手輕抬,輕撫仙裙,向著那老怪,盈盈一禮。“道友莫怪,本宮並無冒犯之意。”
聲音宛轉悠揚,如山間清泉,清新中透著美好。
“什!?”顧清嬋的舉動,讓在場不少宗師,大跌眼鏡。
這是為何!?顧仙子競..
部分幾人,麵麵相覷,麵露不解。
“這老怪是何根腳?競讓顧仙子主動賠禮?”鐵老麵露詫異,對麵前的情形,感到難以置信。“果然!”
朱長烈麵露了然,頓時覺得豁然開朗。
“顧仙子若無他事,本座就不奉陪了。”陳平安冷聲道。
說罷,他就要越過顧清嬋,徑直離去。
從顧清嬋主動賠禮的反應來看,陳平安知道她大概率是認出自己來了。
他不欲過多糾纏,以免露了真的根腳。
不管顧清嬋是猜的還是怎樣,既然她能認出他的馬甲來,那理論上來說,也有可能勘破他的偽裝。馬甲泄露事小,本尊泄露事大!
三岐山萬魔圍剿時的馬甲泄露,雖說仍有影響,但總的來說,陳平安也沒有做什。當初左右還救了顧清嬋一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顧清嬋就算識破了,還能對他幹什?
可要是本尊泄露,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意味著陳平安苦心孤詣,隱藏多年的修為境界,一朝告破!
這多年,他明暗,維持雙重境界容易嗎?
他日日苦修,沒有絲毫鬆懈,暗精進修為,明穩中有進,各個環節都經得起推敲,每一次的破境也都是有跡可循。
除了天資妖孽一點外,其餘並無任何不合理之處。
他既沒有天羅聖女那般有那般雄厚的背景,也沒有自幼教導成長的師尊前輩,更沒有知根知,底生死相隨的護道之人。
他有的隻是他自己,一塊金手指麵板。
還有..
他的妹妹。
他們這樣的小家,經不起絲毫的風浪。
他如果行在小溪當中,那他一定不隻是一葉扁舟,如此方才保風浪無虞。
他如果行在大河,他早已是破海巨輪,在凶險的急湍,也絕難攔阻他的航行。
若是有朝一日,他行在江海,那他已然是蛟龍,怒滔難撼,扶搖直上!
要是真的被顧清嬋識破了本尊,陳平安恐怕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如今展露的實力,雖仍有所保留,但也是一尊貨真價實的頂尖宗師。
不足二十四歲的頂尖宗師!?
這等天資,恐怕距離天羅聖女也相去不遠了吧!
天羅聖女,那可是被譽為天羅教近三千年來第一天驕!
放在台麵上,與這等絕代妖孽爭鋒,這其中的凶險有多少,不言而喻。
這對於勢必能登淩巔峰的人來說,這其中的風險太大,而且沒有任何必要!
最後得到的,恐怕也就是些虛名。或許還會有些好處,隻是. ..…
那等好處,陳平安稀罕嗎!?
或許稀罕吧. ...
但如果與初衷相悖,那也隻能就此作罷。
所謂好處,他若需要,自會奮力爭取!
根本無需如此!
陳平安修行武道,四載有餘,關於此事,在多少日夜,他都曾反複思想,細細衡量。
最後,他橫看豎看,左看右看,看到的都是八個字,穩中有進,鈍藏鋒!
此事唯一的偏差和命門,陳平安做過無數推算,或許隻會在小丫頭一人身上。
“適才小會交易,本宮見道友所獲寥寥,想來應是未能盡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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