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冰色光芒流轉,玄月璃發絲飄散,神情淡漠,緩緩睜開了眼睛。
石窟上方,氣象消散。
玄月璃緩緩起身,銀發垂落間,一雙眼眸如寒潭清月。
雖曆波折,但天人境界,終是穩固。
她身懷寶體,根基穩固,無需花費太多時日,鞏固境界。破境之時,消化氣象,便可將境界徹底穩固。本應是再順遂不過的一件事情,但沒曾想,竟還能出這等偏差。
閉關之前,她設下禁製防護,提前做了準備,但終究還是沒能躲過,讓人橫插一杠,鑽了空子。她在禁製一道上造詣不俗,雖是大宗師境,但此前布下了禁製手段,即便是天人親至,輕忽之下,也難以發現。
重重手段,更是能將偽天人攔截在外。
此等群山,荒僻之處,大宗師都是罕見,更何況是天人,偽天人了。
但沒曾想,如此巧合的概率,還真被她碰上了。
“是蓄意為之,還是碰巧如此?”
玄月璃銀發飄散,冰晶色的流光下,襯得她的容顏越發絕麗。
來人實力不同尋常,雖是大宗師境,但一身戰力殺伐,不是天人,勝似天人。
“重寶,橫練,血脈. ..”
玄月璃淡漠的目光中,浮現出些許漣漪,推測著對方的身份。
以大宗師境逆伐天人,此等戰力,莫說是潛龍榜上天驕,便是放開年齡限製,全年齡段來論,這等存在,也沒有幾人。
對方如此天資戰力,卻未曾留下傳聞,極有可能是剛剛出世不久的隱世傳人。
嗖!
流光一閃,一麵黑色旗幡,便是落在了玄月璃的手中。
這一麵旗幡,是對方逃遁之時所留,一件中規中矩的頂尖神兵,威能平平無奇。
玄月璃雙眸淡漠,打量著麵前之物。
她身上銀裙殘破,但絲毫不能掩蓋天生麗質,纖柔體態間,盡是清寒。銀裙下擺被撕扯下了一片,露出晶瑩白皙如冷玉般的細嫩小腿。
嗡~
冰色流光閃爍,一縷氣息出現在玄月璃的麵前。
這麵黑色旗幡當中,殘留著對方的氣息,以秘法捕獲,以作辨別。
玄月璃眸光平靜,看了麵前之物好一會兒,這才將其收了起來。
一件品質尋常的頂尖神兵,她看不上,但這氣息,卻有大用。
此前一戰,她雖是逼退對方,讓對方倉皇逃竄。
但她知道,其實是她輸了。
破境氣象未消,以秘術壓製,故寶體神異不顯。境界未固,重寶神兵,尚未以神魂祭煉,殺伐不利。但無論是何緣由,真正論下來,輸的人確實就是她。
若非有護道底蘊,震懾對方,此一戰,結果如何,猶未可知。
而於她而言,猶未可知,那便是輸到極致的表現。
自修行以來,同境修行,她便未嚐一敗,一路逆伐,不過尋常。
昔年內氣境時,寶體神異未顯,但以殺伐手段,便可戰玄光。
玄光境時,可位列龍虎,與宗師匹敵。
邁入玉衡境界,憑修行底蘊,以護道秘術,她便可與大宗師爭鋒。
大宗師境時,憑諸多手段,寶體神異,更是可與天人爭鋒。及至大宗師境圓滿,更是可鎮殺天人。此等戰績,於她而言,才是常態。
可如今. ..,
她以天人境界,戰一尊武道大宗師,竟如此力竭?
她雖剛剛破境,境界未固,但無論如何,確是高了一個大境界無疑。她雖未曾以神魂之力祭煉重寶神兵,未能讓殺伐發揮到極致。可對方.. . ...
不也正是如此。
她以秘術壓製氣象,寶體神異不顯,可對方同樣未曾擁有寶體神異!此中對戰,她雖有太多不利欠缺,但嚴格論來,功法外物,境界修為,她才是占優的那一方。
此等情形下,竟隻是打出了一個猶未可知的結果!?
甚至,若非有重寶冰玉簪護持,此前對戰,她落入對方之手,甚至還可能逃脫不出來。
以對方的氣血體魄,身如熔爐,她若是逃不出來,那. .. ..
玄月璃眸光清寒,神情略顯複雜。
那等熾熱禁錮,困鎖鉗製,至今記憶猶新。
損失重寶,可以補充,她不在乎。
身上傷勢,她有療愈聖藥,她也無所謂。
可對戰的結果。...
毫無疑問,對她的道心,是一種極其嚴重的打擊。
以天人境界,戰對方大宗師境,竟還落得如此下場。若是雙方同境,那結果又該如何!?
傷勢好治,可心境如何醫治!?
心緒變化,玄月璃如琉璃清澈的雙眸內,泛起一絲漣漪。
此一戰,若論最大的轉折點,便是以冰光寒鏡,照見對方的麵容之時。
她出現些許恍惚,露出了破綻。
對方抓住這等機會,迅速近身,將她拿捏在手。
過程之中,有無形波瀾,如幻夢之彩。如今回想,對方應是動用了什秘術,亦或是什重寶,讓她恍然失神。
但她失神,卻不僅僅是那神魂幹擾所致。最關鍵的一點,是在於冰光寒鏡上的那一張麵容。那一張麵容,她曾經看到過。
就在祖師坐化的那一日。祖師坐化前,曾以畢生修為推演天機,於冥冥中窺見一絲天機命數。玄月璃眸光輕顫,神情變得越發複雜。
氣運命數,天機推演,冰霜玄卦,有些人. ...……
注定糾葛一生。
連綿群山間,蔥蔥綠意,一處毫不起眼的岩壁之下,有一道身影閉目枯坐。
不知過了多久,這道身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道身影自然不是旁人,而是在此調養傷勢的陳平安。
距離石窟一戰,已經過去了三日。
三日過去,對方未曾追來,他應該暫時是安全了。
此前逃遁之時,他反複檢查自身,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氣息以及追蹤印記。
武道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尤其是高階修行者,手段極為繁多,讓人防不勝防。
像什追蹤印記,氣味指引,都隻是尋常手段。像一些高深的,更是能以氣息為引,陣盤鎖定,遠距離尋找對象。
此等手段,玄奧非常,難以防範。
稍有不慎,便落入了對方的算計圈套之中。
此等情況,修為越高,便是要越加謹慎防範。
陳平安心念變化,回顧種種。
這幾日間,他療傷調養之餘,都在推敲複盤此事,糾偏糾錯,看看此一戰中有沒有漏出什破綻。諸多盤算之下,並未發現什明顯破綻。
唯一可能泄露的風險,也就是逃遁之時,催動金幻寶衣護體。不過當時,他有血脈神異,以氣血遮掩,加上距離關係,對方未必能夠察覺得到。
即便是察覺得到,也未必能夠以此推斷出,他身上的這件寶衣,就是金幻寶衣。
綜合分析之下,暴露身份的可能,應是不大。
而此前種種,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時候,便是對方以冰光寒鏡映照他的根腳。
那冰光寒鏡似有窺探偽裝,勘破真容的功效。
不過..
實際檢驗下來,這功用好像還是有著限製。
對方發動冰光寒鏡之時,他催動幻夢寶珠,展露出寶珠第一重神異。
以惑神之效,迷惑對方的心神。
同時,他此前早有準備,催動黑玄鐵麵,唯一神異,真實模擬。
至於模擬的對象,那自然是此前拓印進入黑玄鐵麵的那一縷氣息。
這縷氣息,是那初步祭煉幻夢寶珠,鎖鏈脫落時,自那捕捉獲得。
魔君秘藏,紫眼魔君,幻夢寶珠.. ..
若是以此推論,這縷氣息的主人,恐怕就是.. ..
陳平安目光凝了一凝,也不知真實模擬,動用這個新的馬甲,對他來說,是福是禍。
不過,以當時的情況來看,他也別無選擇。
除非他願意將自己的真實根腳,暴露在對方的麵前。
這一點,顯然考慮都不用考慮。
當時兩人的情況,可以說是生死大敵也毫不為過。激烈對戰下,他們任何一人,隻要有機會,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對方鎮殺在此。
說來這件事情,還真是. ...…
念及此處,陳平安不禁麵露苦笑,神色無奈至極。
這件事情,單以對錯來看,嚴格論來,錯者在他。
但這是在以全方位視角,還有事後來客觀看待的情況下。若是以事前而論,信息有限的情況下,誰都不會覺得他做的是錯的。
像那傳記中,不乏有群山遊曆,遇機緣秘境,福地洞府的經曆。此種情形下,絕大部分的修行者,都會選擇過去一觀。
在實力底蘊足夠的情況下,哪怕已經有人先行踏足,多多少少也會過去一觀。
機緣在前,若是就此放棄,誰都不會甘心。
此等動機,無可指摘。
但就結果而論,這件事情,顯然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他遇到的不是什機緣福地,秘境洞府,而是有人在此閉關修行,登關破境。
此一點,可與此前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最關鍵的是,這個時機恰巧不太好。對方境界已破,但尚未穩固。
此等情形下,陳平安自無戀戰之心,隻想退去。
但對方的反應快得出奇,手段也是極其犀利,以冰封石窟,徹底斷去他的後路。
從對方的角度考慮,正閉關修行,卻有外敵來犯,來人的身份根腳,一切未知,敵意明確。破去了提前準備的重重防護,靈性禁製。
及時反擊,方才是修行常態。
這等情形下,對方說什都不會信了。說什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行動。
從行動來論,侵襲打攪,是為阻道之仇。
阻道者,生死大敵也!
如此情形下,雙方信息完全不對稱。一來二去,手段加劇,慢慢地打出火氣,再不容辨別,成生死之戰。
“平白無故打了一場,源於誤判,自信,貪婪·. ...盲目托大,忽略風險,思維僵化,不知變通。”陳平安眼眸深沉,深刻反省。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前麵沒有處理好,可能出現的隻是一個小小的偏差。但就是這一個偏差,在不正確的應對下,問題會變得越來越大。
直至問題一發不可收拾,開始的症結,已經沒有人會去在乎了。
如同此事,一個初心非所願,一個應對不得已。雙方激戰,終是不可收拾。
此中之事,可一不可二,當為警戒,牢記此心。
“果然...”思緒良久,陳平安苦笑一聲:“我不是什氣運之子。”
別人是遇機緣福地,到他這碰的是生死大敵,險之又險的才逃了過來。若非他底蘊夠深,這一戰,恐怕還真交待在那了。
“那婆娘,還真是夠狠的。”陳平安雙目發沉,麵露思索:“攻伐淩厲,秘寶繁多,手段層出不窮,是再硬不過的硬茬。不知是什身份?”
陳平安搖了搖頭,不再多思。當務之急,思考的不是這些問題,應是破綻疏忽。
至於身份之事,等擺脫困境,恢複鼎盛,再思量不遲。
冰光寒鏡映照時,可能會露出的破綻,被黑玄鐵麵的真實模擬遮掩。而金幻寶衣的風險,在各方麵的因素下應也是極低極低。
如此算來,他露出的最大破綻,應該就隻剩下那一件遺留的黑旗幡了。
此前逃遁倉促,他來不及過多收取,隻收取了枯木杖和青焰四方令旗,將黑旗幡遺留在那。顯然,如今,已經落入了對方手。
黑旗幡,得自大旗門噬煞老怪,他以靈性祭煉,旗幡上留有他的氣息。
此一事...…
陳平安麵容深沉,枯坐不語。
武道天人,手段莫測,對於中低層次修行者,早已過了以力碰力的階段,在很多事情上,已經擁有了降維打擊的能力。
>>章節報錯<<